神代七百七十年,祖帝禍王以一劍砍殺不死族兩大魔頭,覆滅不死族,修真界開啟禦劍江湖時代。在此背景下,迷境文化界和思想界在儒門範希文的領導下,迎來大變革,開啟百家爭鳴時代。
百家爭鳴時代,諸子百家著書立說。據前朝《永樂四庫熙字全書大典》統計,共有四千三百二十四種古籍流傳至今。其中,成書於神代七百八十九年的《茅山潭館碑》,因主張三教兼容並包,在修真界流傳最廣。
《茅山潭館碑》通篇擺事實舉例子,論證嚴謹,趣味性不足而名言頻出。單隻“夫森羅萬象,不離兩儀所育;百法紛湊,無越三教之境”一句,足以流傳百世。
《茅山潭館碑》題材廣泛,述異千百。曾有一位史學家斷言,有五分之一的少年看了《茅山潭館碑》,才開始意識到世上除了人、鬼與神,還有仙、佛、妖、魔等等,甚至草木竹石也非無情絕情。
然而,紙上得來終覺淺。譬如狐妖,文人鍾情,騷客屬意,傾訴美酒,筆端綻豔。但狐族的兩大神秘——宿命與哀情,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甚至連狐族的發源地——采薇穀,都極少有人知道!
采薇穀,在流荒南麵,與蛇骨穀一衣帶水,與世隔絕的一處。
流荒,荊沙荒地,實實的窮山惡水。采薇穀截然不同,氣候長年溫潤,花木繁茂,溪水綠肥。尤其是薔薇,長滿兩側穀坡。
正是四、五月更替。薔薇半數含苞待放,半數花瓣枯落。一場倉促的夜雨過後,夜闌珊,花更闌珊。
穀坡花間一座幽情小院。一個純白色的狐女在青石板上,側臥淺眠,靡醉於酒杯中。
一陣不經意的寒風吹過,她打了個寒顫,蜷曲嬌體以禦寒。當院裏小池的唯一一尾鯉魚拂身打水時,她終於忍受不住,睜眸坐正。
即將破曉。眼前薔薇,滯著雨水,沉甸甸的豎不起來。她又忍痛閉目,唯願長醉。
“又一百年。”狐女幽聲哀道,站了起來。長白的絨毛披肩,傾斜地滑下青磚地板上。
狐族天生美貌俊俏,世人皆知,不需添筆加詞以讚。因為每一次的添之描之,都落於下乘。範希文曾作客采薇穀,興之所至要來筆墨,也無從下手!
“羅袖舞涼殿,輕縠鴛鴦紋。”
但,美貌可以帶來幸福嗎?美貌如斯的她,站立片刻,見得落紅枯萎繁華易了,不禁情動,長袖一拋,翩翩起舞。
一轉,一轉,衣袂飄飄,仙姿倩影有誰看?纏綿難輾轉,悱惻道不盡,怎堪一生,絳唇珠袖兩寂寞!
一舞終,一舞又起。直到第五支,天外傳來異響。不消一刻,一團赤紅之芒閃著驚駭的不詳之光,轟破籬笆,直取狐女。
狐女浸淫在傷感中,對此漠然無視,不以理會。赤紅之芒一怔,不詳之感更強烈,陡的轉方向,朝狐女旁邊飛過。
但瞬間的遲疑是致命的——天外劃下一道淡淡的清輝,堵住它的出路。
狐女驀然停舞,“龍隱鱗!”
清輝散去,臨川掌印悠然,露出真麵目。他穿著灰白色的無紋布衣與布鞋,衣上的皺紋與鞋上的汙泥一樣清新;紮著常見的道士發髻,胡子白花花的長及腰間。
他的五官極不端正,無法單單以醜或俊形容——雖即他的襤褸是確定無疑的了。
他似乎把狐女當做空氣,搖晃著身體逼近赤紅之芒,聲音調子起伏不定,“挺熟路的嘛,繞來繞去。”
赤紅之芒迅速降暗三次又重綻赤光,似在抗議。
恰時,一瓣妖豔的桃花飄至,化身人形,正是歌盡桃花。她站在小池邊,與悠然、白狐正好構成三角形。經一番折騰,她累得氣喘聲嬌,“你是故意折磨我的吧?害我累了一夜!”
“哎呀李姑娘你不要說得這麼曖昧!”悠然稀疏的灰胡子吹了起來,驀地一晃閃到赤紅之芒身邊,轉身一掃。赤紅之芒還未反應過來,已被困在他寬大褶皺的灰色衣袖中。
赤紅之芒猶自不甘,左右搖移,上下莽撞。悠然連拍三下,它才飲恨不動,無力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