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兒,殺了一家三口。”褻靜初不笑了。
詩言誌神奇招再現,一枝梅花插向褻靜初,怒道:“待你被醫聖治個一兩百年,我大概可以幫到你!”
褻靜初輕飄飄的避開梅花枝,並出一指,戳其頭。
“啪!”詩言誌坐倒在地,額頭浮現一個紅點。
“苟活著,勿忘戳頭恨。”褻靜初離去之際,大笑道。
姑娘咬牙切齒,罵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忙了說,一家三口,毒蟲也。”
“——”詩言誌與姑娘無語對目。
半晌之後,良辰美景,相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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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靜初,何許人也?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有記憶時,已是孤兒,平日在道觀裏幫師父整理經卷。後來看了一些書,對書上麵的話不以為然。他的師父不喜歡這樣的徒弟,但不說出口。再後來,褻靜初連師父的話也不以為然了,師傅便忍不住了。
“你,閉門三年。”
有一次,褻靜初和師父的女兒阿離打架,僭越了,被罰上山。
山上沒有書,然而褻靜初心中有書。有些書是別人的,有些書是自己的。他把自己的書付諸筆墨,付梓成書。
他師父看到那些書時,正發病。也是時候,被逐出師門。
“哥入魔了,幹壞事去。”
這不是一句笑話。然而這麼簡單的一二事,就是褻靜初的過去嗎?不是的。
他以前是一個容易憂愁的人——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誰不懷憂?
他經常說:“秋天來了/秋天去了。”
輪換兩季,橫跨四道,浮浮沉沉,誰又清楚?
阿離自然是清楚的,她就是那個最早讓褻靜初懷上愁緒的人。
“千年蟲,死了。”四歲時,阿離埋下千年蟲的屍體。
它,是她的寵物。
“生命,何以這麼脆弱?”阿離問褻靜初。那時,褻靜初六歲,已經到了懂得思考的年紀。
那時褻靜初對阿離說:“它活了一千年,比你活得長。”
阿離突然心慌,“我的生命那麼短嗎?”
褻靜初認真道:“我不騙你。”
阿離於是明白生命除了脆弱,還可貴——光陰易過。
從此,阿離懷上愁緒了。
看著日漸消瘦的阿離,褻靜初也愁起來。
還有一事,使褻靜初更愁——那次,桔梗滿山坡地開,浪漫極了。阿離相信她的前世是桔梗,特要摘一些回家。阿離身體消瘦,爬久了,摔倒在褻靜初的身上。
阿離既不推開他,也不鑽入他的懷,褻靜初問道:“你,喜歡我嗎?”
“你猜。”
“喜歡。”
“你再猜。”
愁緒就是這樣來的了。本來你不去惹它,它也不會來。
過去滿為傷痕,未來何止數百。
他走在林**上,趁著月黑風高,幹壞事去。
“偷花還是偷菜?”
他愛花,可是師父討厭花,導致他沒有一株花。他不喜歡吃菜,可是師父不討厭他吃菜。此刻,麵對偷花還是偷菜這種兩難抉擇,褻靜初使盡渾身解數,都無法解決——一者愛,一者恨,用得著糾結嗎?他糾結。
“還是報複一下好。”最終,褻靜初屈服在邪惡之下,偷菜——他偷偷溜入一家農戶的菜窪地,連踩幾下——斷肢的不斷葉,斷葉的不斷枝,恰到好處。
“接下來,偷花。”褻靜初見到房屋窗下有一排綠牡丹,羨慕得眼睛發綠,“這是罕見的綠係菊花!我在書裏看過——我見到了!”
這是一件可以引以為傲的事,在花友麵前。
褻靜初得到可以引以為傲的緣由後,又幹了一件可以引以為恥的事——偷花。
“不問而自取,是謂偷。阿離真是天天偷家裏的東西啊。”褻靜初自嘲道,爬上屋頂,聞著花香,滿心期待地入夢。
當旭日東升,褻靜初睜開了眼。昨夜偷的綠牡丹枯萎了,被踩的菜迎著微陽,倒越發青綠。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褻靜初笑起來,散開長發,往東出發。
未來,似乎也不是很糟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