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頂最上層，是間藏書閣。全數書架東倒西歪，竹簡書籍散了一地。隻是，敗範縝恍若無睹，直徑走到窗邊，推開一側窗扉，“你看看。”
霧修緣上前一瞧，即時發覺，三十六煩惱寺附近，茅舍遍布、耕田連綿，正是民眾聚居耕活之所在。
“聽聞忘川之外的泗境，不論濟陰、流荒，不論南澗、北疆，大都山高林密，精怪橫行，不聚人煙。不料這裏卻存在大聚居地，規模不輸一縣。”霧修緣心中釋然，亦黯然，“民眾遭殃，不如三十六煩惱寺承災嗎？”
“因果是非，順其天運。”敗範縝垂眉合十道：“修佛者，視死如辟汙。”
“可是——”
“施主何以確信，燭九陰的目標是這裏？”
霧修緣聞言，不由一窒，無言以對。
敗範縝揚眉道：“是因！天地氣，清濁；仙清妖濁。清濁相對，因果律。”
霧修緣頷首稱是，轉首遠望。寺西北處，十二尊修佛意念之像，降魔坐、輪王坐、箕坐種種，說法印、禪定印、金剛印不一，莊嚴肅穆，閃爍著無懼無畏的金芒。
“可是——”
“施主不用多言——前修真，你出來一下。”
“是，住持。”
佛塔頂上突然冒出一聲。接後傳來琉璃瓦清脆的響聲，一名年自幼小，挽沉香佛珠的小僧，自窗口爬了進來，站在敗範縝麵前。
敗範縝問道：“前修真，相信因果嗎？”
前修真恭敬地合十道：“相信。”
“若滅世因種下，滅世果未至，該當若何？”
前修真一聽，手撩佛珠，旋轉三圈，凜然道：“滅因果！”
敗範縝哈哈大笑，掠起耷拉在胸口前的佛珠向後脊甩去，大步一邁，靠近窗邊伸出頭，憋足氣大喊道：“劫火要來了，大家收拾三藏諸物，隨老僧逃難！”
話一出口，仿如初佛降世，天花亂墜。眾僧侶紛紛行動，收拾典籍、佛器、衣物，盡其所能，肩負一切。
一時辰後，敗範縝帶著一眾僧侶，登上一裏之外，屬於著名修真世家“水門”地界的九華山。
燭九陰咆哮而至，無情吞食修佛意念之像。看著頃刻間便失陷的三十六煩惱寺，雖是佛門中人，情不自禁悲滄起來。
接後，燭九陰不知何處去，留下的精火烈焰，不熄不滅，焚燒萬物。
再後，一眾僧侶隨著敗範縝，身入尋常百姓家，講經論道，直到第六天——
“我來幫你滅火吧。”
那一日，霧修緣吃慣了農家小菜豆腐，對敗範縝道。
“嗯？這是第幾次了？”
“啊，範大師！”
“這就對了，再接再厲吧。”敗範縝坐在飯桌前，一箸一菜，吃得不亦樂乎，“至於滅火，燭九陰留下的火精，無根長耀，如何滅？”
“八歧大蛇。”
敗範縝頓時訝異了，放下碗筷，沉吟道：“你是指，息水？”
“嗯。”霧修緣繼續道：“八岐大蛇體內有一顆石頭，若有法力催動，可催生滔天巨浪，滅一切世間火。世稱曰，息水！”
敗範縝眯眼道：“祖帝禍皇砍殺八歧大蛇，是數千年前的舊事了。息水的來曆，老僧斷言，知者不足十位。你，來曆不凡啊。”
霧修緣微微一笑，提箸掐口菜，“這嘛——”
“莫非，你有《神代卷》？”敗範縝小飲一杯白米酒後道，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壞笑。
這漫不經心的一句，卻令霧修緣渾身一顫，箸子也落了下來。
“《神代卷》有五本呢！稀罕嗎？你訝異什麼！不過你言可滅火精，身份倒耐人尋味。”敗範縝得意一笑，俯身撿起箸子交還給霧修緣，微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