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又下過一場雨,初春的天還現出一絲絲涼意。城郊的一片亂草中又泛出了幾縷新綠。
亂草中堪堪立著一座土地廟,斑駁的牆上經那細雨一淋,悠悠呈現出暗紅的顏色。
“張嬸,醒了醒了。我餓了!找糧食去了!”廟裏傳來乞兒元氣十足的叫聲。
“汪汪!”全有也開始了新一天的聲樂練習。
乞兒一大早便開始折騰,直吵得整個廟的乞丐都開始罵娘,這才歇了。
整了整衣服,踢了踢小腿兒。
這才揪了全有的頸毛出去了。
“張嬸,我先走了!”
“艾!小心點兒!”
上了街市,又是一番景象。一籃一籃的青菜都新鮮的很,上麵掛的水珠子清澈欲滴。鮮嫩可口。
乞兒卻是對這美味不屑一顧,直盯著街角一家包子鋪子,目不轉睛,口水直溢。
“全有,說好了吃肉包子的,就那家的吧!他家的肉新鮮。”乞兒把全有的狗頭扭得正對著那家包子鋪子,話語裏已透露出難掩的饞意。
“汪!”全有高和一聲。
一人一狗正要采取行動,就在這時。
“讓開讓開,都別攔路!”
幾個看著像小廝模樣的漢子,凶神惡煞的趕著人。
乞兒忙揪住還直往前衝的全有。伸頭一看,便見著一輛豪華至極的馬車迎麵駛來。
那馬車四周罩的幔子,光滑透徹,那上麵那叫一個彩繡輝煌。
鴉黑色的底麵子,暗金色的繡紋,那針線一絲一絲的理上去,端地是緊湊密集,煞是好看。
更紮眼的是馬車前麵栓的兩頭大馬,一身紅棕色的皮毛緞子似的。
那馬頭高高仰起,像是知道自家主人的尊貴似的,也是通體的驕傲神氣。
“真漂亮啊!”乞兒清澈的眼睛裏滿是羨慕,竟不覺喃喃出聲。
“看你就是個土包子,沒見過世麵,瞧你一臉傻樣兒的。”
旁邊一書生樣的男子,鄙視地瞧瞧乞兒,“唰”的搖開一把扇子,上書“天下神通”四個大字。那小眼睛直翻直翻的。
乞兒回頭一瞄,見一秀才站後邊兒。也不惱,像是聽不出那話語中的輕蔑味兒。
隻張了一雙鹿眼撲閃一下,不恥下問道,
“那秀才哥哥知道這馬車是誰家的嗎?”
書生一收扇子,揚手便指向了那馬車,口中更是滔滔不絕,
“瞧見那幔子沒,那可是西域進貢來的錦繡緞子,再看那頂上的夜明珠,通體透徹,毫無瑕疵,色澤均勻,千金難求啊!再看那馬,上好的千裏尋蹤啊!試問這薑城有誰能擁有這般豪華的陣容,那隻能是我們堂堂薑城城主孟淵啦!隻是不知這城主平日足不出戶,今日這是去哪兒。”
乞兒聽這書生語氣抑揚頓挫的,竟像是再誇自家東西好是的。一時也是呆了。
一雙鹿眼一動不動的,眼珠子滑潤潤的,泛著清透的水澤。
書生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扭頭一看,見了乞兒這呆樣兒,又是臉一沉。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對牛彈琴!”
說完,更是頭一扭,原地轉了半圈兒,開了扇子便走了。
乞兒這才回過神來,作一副恍然大悟狀。卻似忽然想起什麼,抬了手,便向著書生的背影喊道,
“哎!秀才哥哥!你的扇子破了個洞!”
那書生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邁著大步。
但乞兒卻好像看到他腳步頓了頓,繼而走的更快了,像是有鬼在追。
乞兒也不多想,回過頭來繼續盯了那走遠的馬車發呆,嘴裏又是一句感歎,
“真好看啊!”解決了肚子裏的饞蟲,一人一狗便是愜意的睡在蘇陽河邊兒的小斜坡上。
身下的淺草輕軟輕軟的,三月的太陽柔和溫暖,籠在身上,直教人昏昏欲睡。
不一會兒,乞兒便進入了美好的佳境,就隻剩了那狗兒尾巴貼地的掃著旋兒,慵慵懶懶的,也是迷糊了一半兒。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乞兒將眼睛迷迷糊糊睜了一條縫兒,金色的陽光直射在眼裏,竟也絲毫不覺刺眼疼痛。
乞兒一翻身,想將四肢爬拉大全有肥嫩的肚皮兒上,卻不想撲了個空。
忙張開眼睛一看,得!哪兒還有全有歡快的影子。
“全有!全有!你在哪兒呢?”
乞兒趕緊支起身子來,原地四周看了看,竟是一個人也沒有。不覺慌了神。
手腳並用地沿斜坡爬上去,一路走一路喊,
“有人嗎?有人在嗎?”
卻沒有一個人回答。於是乞兒幹脆不喊了。直直的沿著來時的方向挪著,眼裏茫然無措。
前方忽地升起一團光,那光線十分強烈,卻仍然沒讓乞兒有半點兒不適。
乞兒雖覺奇怪,卻是沒多想,身體直直地朝那強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