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美母親動手術的日子終於姍姍來遲到了。
在兩名護士的協助下,推床緩緩滑過在手術室前等待的惠美一家人麵前,接著消失在兩扇對開的門後方。
惠美一家全都沉默望著被打了麻醉藥、毫無意識躺在推床上的汪莉,不管有什麼想法,此時無人想要說點什麼。
這次手術主要是摘除她從胸部已經轉移到肺部的癌細胞。而這天剛好是父親蘇光平的休診日,所以連同大哥大嫂都全員到齊。
長兄鑫泰抱住茫然緊盯手術室大門的父親肩膀,輕聲勸說道“爸,我們留在這裏也沒用,還是先回房吧?”
無力的父親像是大病過一樣,比惠美印象中老了許多,也瘦小許多,頭發全都白了。
身穿白袍、剛從自己工作的那家醫院值完夜班趕過來的鑫和,朝站在兩人一步距離的惠美交代“你也快回去工作。”
他知道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子今天需要上班,而東海豪門醫院,這個講究少而精的股份製醫院並非能夠輕易請到假的地方,前麵為母親的事情多次請假和調班對她前途已經有影響,他不想讓這個認為很可憐的妹子難做。
“……那麼,剩下是事情就請你在這裏盯著了,哥哥。”
惠美朝大哥的背影說。
但如自己預料的那樣,一向視她如蛇蠍般厭惡的鑫泰自然不願理會,甚至連以往會用鼻子哼哼表示鄙視的意思都沒有。
而大嫂慌張地和她打過一個招呼後,也急忙跟上鑫泰的腳步。
“……好了,快回去工作吧。”
輪廓比鑫泰斯文許多的鑫和安慰地小聲說完,便追隨其它人離去。
惠美低著頭,朝相反方向的員工專用電梯走去。
因為一直心情不好無心去做的緣故,之前眼鏡摔破還沒修好,視力不佳的她現在看東西感覺有好幾層。
兄長的憎恨像馬蜂的次一樣蜇得她好痛。
曾經無數次帶著怨氣想,他們總是無條件擁有家人的一切權利,而她卻永遠打不進那個圈圈。
對他們那個家而言,她不但是母親外遇產下的孩子,還是將身為上司,傳聞中是和好幾個女人保持曖昧的戀人帶回家的無恥小妹,徹底汙穢他們名聲的異端。
為了不損及全家人的名聲和前途,必須徹底排除惠美這個莫須有的存在,也許是那家人的共同意誌。
不,正確來說應該是鑫泰一人,拚了命在守護惠美家搖搖欲墜的命運才是。
我已經努力過很多次了,但別人不把自己當作是親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惠美不斷複誦之前拿來安慰過自己無數次的話語。
快要看不清自己存在價值的惠美,隻能像從前那樣,努力讓自己能淡然放棄一切。
望了一眼電子打卡機旁剛更新過的值班表,允浩用牆上標著自己姓名的卡槽裏抽出自己的那張卡片在機器上打了卡,並隨後放回去。
到底是什麼時候改的,惠美今天也輪到夜班?
允浩下意識地開始環視四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孤寂的女人不會在這時間到醫院來,這邊理所當然不見她的蹤影。
她一定是自己主動向負責排班的人提出想被上夜班,想要借此逃避有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機會。
夜班總是被一般人討厭的,惠美的要求當然會被馬上滿足。
被認為是小事,下屬按照常規處理沒想到要向他請示,就這樣在允浩自己沒想起要幹預以前,這個讓他不快的值班表出台了。
這種情況之前也發生過好幾次,那個女人習慣用這種消極抵抗來表達自我不滿的心情。
她就像被肉食動物盯上的兔子或老鼠,即使采用笨拙的方式企圖逃生,也耗損了總是處於追逐角色的允浩大量的氣力。
如今,已經後悔忽視了很多不好的預兆,允浩幾乎快向不斷逃避的惠美投降了,確實很想親口問問她到底想自己怎麼辦?或了解自己是不是真有那樣叫人害怕和討厭地方?
如果再逼她,說不定又會露出之前那種表情……將白袍放進置物櫃,並從裏頭取出深藍色外套後,允浩朝地下停車場走去。
濕度很高,令人厭惡的天氣,又是一個想起來就感到身上粘潮難忍的麻煩時間。
發動愛車的引擎後,允浩下意識重歎一口氣。
在這之前,惠美從未抗拒與允浩發生關係。就算嘴上說不要,也不曾認真抗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