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座鍾有節奏的“滴答”聲仿佛不知不覺連成一片,時針,分針那修長的影子時而交錯,時而相連。啟明星慢慢退去,黎明前的黑暗越來越控製不住局麵了,光的先鋒部隊橫掃灰色的天空。終於,一輪紅日突破重圍,從東方的地平線冉冉升起,宣告了黑夜的終結,柏林城也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牆角的座鍾和教堂的大鍾異口同聲地叫了七聲,國王慢慢睜開眼睛,挪動身體坐起來,半閉眼睛,回想著夢中的情景,那一切是那樣逼真,好像真實發生一樣。時間過去了半個鍾頭,他穿好衣服,叫來一位仆人,為他戴上假發辮(歐洲貴族戴假發是身份的象征),國王準備去用早餐,剛出寢宮,宮廷管家向他鞠躬。管家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陛下,您的鞋子…”國王向下瞄了一眼,看到兩個鞋尖呈外八字,他才覺得腳下有點不舒服。他回到房內,互換了鞋子,順手戴上了他那頂藍色三角帽,就出去了。
到了宴會廳,王公貴族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馬上靜了許多,才可以聽到台上樂隊的演奏聲。國王在台階上的餐桌前就座,同桌的王室成員麵麵相覷,好像在說:“陛下今天怎麼這麼晚來就餐!”
過了一會,不知是誰寒喧了一句:“昨天晚上的那個雷好厲害,把殿前廣場劈出一個大坑。”“對呀,那麼堅固的花崗岩地麵,打了個粉碎…”話題就此開端,國王呆滯的眼中閃出了興奮的光,但隨後又被一種無以言表的怪異神情取代。夢境與現實,怎麼如此令人頭痛……這還沒完:“那個坑邊有一個好大的砂岩疙瘩,天知道它是從哪裏來的——難不成一邊閃電,一邊掉隕石?”本就本就摸不著頭腦的國王更暈了,心煩意亂的他努力控製自己不叫出聲來,按著桌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連嘴角沾上的黃油都來不及擦掉,大步流星向外走去,侍衛三步並作兩步緊隨其後。宴會廳中的其他人也就若無其事地做自己的事了,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
一陣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快速掃過,偌大的宮殿似乎顯得那麼渺小。剛剛還在宴會廳,現在已經接近殿前了。不遠處來了一隊衛兵,為首的就是昨天晚上招待客人的漢斯。
看見國王,漢斯領著這隊衛兵跑了過來。他目光空洞,嘴唇在打哆嗦,頓了一下腦袋,碎碎地說:“陛下,殿前……”
此時,國王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閉上眼睛,微張嘴巴,快速地小幅度搖頭,仿佛在安撫躁動的靈魂。幾秒後,一名侍衛不得不替主子開口了:“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
“我,漢斯·蔡特金上士發誓,我絕對沒有說謊!!!”
大殿後麵的草坪中由於昨夜幾絲細雨的滋潤,多了幾分綠色,空氣中充滿了泥土的芳香。而國王一行人卻並無心思欣賞這早春的氣息,隻顧快走,甚至小跑著前往殿前廣場。往常去那裏,他們會從大殿旁邊的甬路走,,而國王這次帶頭從大殿的廳裏穿過,直達殿前。
“咚!”大殿中的官員們被這巨大的開門聲嚇得不知所措,他們連忙自動地退向兩旁為國王讓路了並中規中矩地行禮。然而國王並未理會他們,隻是一味地目視前方,徑直奔向大殿前門。
又是“咚”的一聲,那像雨點一般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大殿裏窒息般的空氣凝固了片刻後,恢複了先前的活潑。
殿前廣場上一片狼籍,一個行軍帳篷大小的深坑位於廣場中央,坑邊上的地麵四分五裂,那炸開的紋路張牙舞爪,像瘋長的樹根一樣爬滿了地麵,以至於國王一出宮門就踩到了裂紋的末梢。
坑中零零落落地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那裏的土壤好像寶石礦脈中的一樣,布滿了結晶。那旁邊的砂岩塊上的晶體也好像夜晚晴空的繁星一樣讓人數不清。
“這石頭,簡直見了鬼了!”漢斯上士說道,“我們縱耗渾身解數也未能移動它分毫。”“是啊是啊。”另一名衛兵附合道,他踩著刺刀說,“而且,我把刺刀都戳彎了,也沒能在上麵留下一絲痕跡…”
此時的國王兩眼直冒金星,那晶體反射的陽光像一把把尖刀一點點割裂著他那馬上就要繃斷的神經,國王的內心風雲變幻…突然,他打了個激靈,向旁邊一個箭步,順手掣起一名侍衛的短柄火槍,指著那巨大的砂岩塊,扣下了扳機。
隻見槍側麵的鋸狀阻鐵猛地彈開,稍微靠前一點的總彈簧一下子伸展開,擊錘的軸心立刻在彈簧的帶動下以迅雷之勢逆時針運動起來,鉗口上的燧石“嚓”的一下撞在扣簧上,產生的火花落入了半開口的槍膛中。接下來,就沒人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麼。但眨眼間,從槍口竄出了一股特別強的光(不知這是火花還是火焰),並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枚碩大的鉛彈在空中留下了修長的影子,那影子簡直比尺子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