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雲國有祖訓“王儲,立賢,立女,立嫡,立長,曆代帝王必遵之,若偏廢,則為滅祖。”在雲國滅祖是一項重罪,即使是雲王,做出滅祖之舉,輕則下罪己詔,重則被廢除。我是母親的長女,受封王儲,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那個時候,母親剛剛再嫁,父親方才再娶。母親與王夫顧子息一直分房而睡,日日以酒澆愁,對我,亦是不冷不熱。每日例行的請安,她從來隻是淡淡的看我一眼,也許,她根本沒有看我。然後揮手讓我退下。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會是未來的儲君,也沒有人會欺負我。我穿著最好的錦衣華裳,吃著最好的山珍海味,住在最好的錦繡園林。隻是,我一直是一個人,沒有朋友。沒有人陪我說話,沒有人陪我玩,沒有人喜歡我。所有的人,都是恭敬帶著畏懼地看著我,仿佛我是妖怪,會吃了他們一樣。
我一個人偷偷地哭,一個人在花園裏漫無目的的走,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大笑。我真的,好想要個朋友。哪怕不是朋友,隻要能和我說句話也是好的。
有的時候,也會有人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然後,他的身旁馬上有人提醒,“嘿,不想活了嗎?她是未來的儲君沒錯,別忘了,儲君上還有個王呢,她孤單,跟你有關係嗎?”也對,一個王不喜歡的人,卻又是未來的儲君,對於宮人們來說兩邊都不好得罪,索幸就保持中立吧。
我,不怪他們。
漸漸的,也就習慣了,不說話,一個人的日子,也沒那麼不好。
隻是有的時候,我會想,我真的就那樣不討人喜歡嗎?為什麼,母親不喜歡我呢?心口會鈍鈍的疼。
心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那是因為,你太像你的父親了。你母親看見你就會難過,你讓他想起了你的父親,是你,讓她不幸福。”
不,不是這樣的,小小的我嚇了一跳,一身冷汗,我努力忘記這個想法,它卻一直在我腦中根深蒂固。
八歲,我參政。十歲,母親依祖訓冊封我為王儲,封號“傾雲公主”。
十一歲的時候,我離開了雲國,開始四處遊曆。在除了南晉以外的國家有了自己的勢力。然後在十三歲的時候,創建了亭軒。這個傳說中天下最為富有,消息最靈通的組織。
聽起來,我似乎過的不錯,不過,永遠,永遠,我都記得我十一歲那一年的那一天。
好像是個雪天,也許是什麼節日,宮裏十分熱鬧。那天晚上,月色不錯,月光清朗。我正在書房的椅子上蜷著看書,便有小丫鬟進來,急急忙忙地說那顧子息來了。我淡淡應道,整理衣冠起身。
“安排父君在前殿等著,好生招待,我即刻就到。”我轉身走向寢殿,琢磨著,我與他一向無甚交集,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心裏不由得有幾分戒備。
待我走到前殿,見那顧子息正靜靜的喝茶,神情悠然自得。見我來了,他衝我一笑,微微點頭,我躬身行禮。顧子息笑著擺了擺手,“免禮,傾雲這兒的茶果真是好茶。傾雲坐吧,不必拘束。”
“嗯,多謝父君誇讚。”我斂衣坐下,抬首打量顧子息。他今日身著常服,卻有一種別樣的溫潤氣質。一襲天青色衣袍,腰束玲瓏玉帶,足蹬一雙白色的有祥雲暗紋的錦靴,舉手投足間,親切自然,令人如沐春風。偏偏又以金簪束發,卻不使人覺得俗氣,隻添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此刻他在月色下,竟如同乘風而來的仙人。我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愈發覺得他此行的目的極為可疑。
母親著實嫁了個好郎君,這顧子息定不簡單。罷了,如此,便由我來占這先機。我暗暗思量,便問道:“明人不說暗話,父君此番不辭辛勞探望傾雲,究竟有何貴幹。深夜造訪,不會隻是為了傾雲這兒的一杯茶吧?”
“哦?傾雲著實聰慧。”他抬眸,看著我,目光似要將我看穿,卻依然隻笑不語,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定了定心神,“看來,是被傾雲猜中了。無妨,父君大可直說,你我之間是否當真如百姓言中那般親厚,旁人不知,父君自是一清二楚。若這事兒,傾雲有興趣,父君也願開出理的條件,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