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這是雞飛狗跳的一天,果然,眼下就雞飛狗跳起來了,這會兒還沒瞧見努達海的人影,珞琳就已經火燒眉毛的跑來求救了。
事情的始末雁姬是知道的,無非是為了溫布哈的小妾甘珠。溫布哈是努達海的老部將,半生戎馬,追隨努達海並肩作戰出入沙場,不是手足更勝手足,兩人當可謂是過命的交情。就在前不久,溫布哈病逝,丟下了一家妻兒老小,原本置辦葬禮按部就班的也是毫無差錯,誰料想溫布哈的正妻阿魯特氏,執意要將溫布哈生前的寵妾甘珠殉葬,讓她“隨老爺去那邊兒伺候”,而甘珠隻有二十二歲,自然是不肯的,激烈爭執之下竟從府裏逃了出來,湊巧遇到了遛馬回來的珞琳與驥遠,便急忙向其求救。聽甘珠一番哭訴之後,兩兄妹素來都是熱心腸,既不能容忍旁人欺淩弱小,又念及溫布哈與努達海的關係,便自作主張將甘珠帶回了家藏匿起來。驥遠和珞琳自知事關重大,敢瞞著老夫人卻不敢欺瞞雁姬,更何況他們也需要雁姬的幫忙,於是將人帶回的當晚,便告訴了雁姬。看著甘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不平遭遇,雁姬則是滿心同情,當即表態將此事一力承當下來。
這些都是之前做下的,到了如今這會兒,雁姬卻有些後悔了。當初的她,一心為甘珠抱不平,對阿魯特氏的所作所為深感不解,甚至覺得她欲要逼死甘珠幾乎是毫無人性,可是現在,從甘珠那楚楚可憐中,雁姬依稀察覺到了新月的影子,倘若不是這份楚楚可憐,想來甘珠也得不到溫布哈的寵愛,而新月也不會……揉揉眉心,雁姬深吸了一口氣。
“額~娘~”珞琳焦急的晃了晃雁姬的胳膊,“如今溫布哈家的人找來了,執意要咱們把人交出去,這可不是歎氣的時候,您總得拿個主意呀!哎對了,”珞琳忽然眼前一亮,道,“這會兒那家人都在大門口,我這就跟哥哥保護著甘珠從側門溜出去,將軍府南麵不遠處有座破廟,不如先把甘珠帶到那兒去,等額娘打發了這群人……”
“住口!”雁姬果斷的打斷了珞琳的話,不是因為別的,單純的隻是想到當初驥遠就是在帶甘珠逃出去的時候與新月打了個照麵,便從此與那個女子一見鍾情,無論能否躲得過去,雁姬都不會允許再有任何機會讓人重蹈覆轍!看著珞琳愣怔的模樣,雁姬軟了聲音:“簡直是胡鬧,你把人帶走了,還叫我打發溫布哈的家人?試問,他們就是來要人的,人要不到,如何打發得了?”
“那,那要怎麼辦嘛?難不成,真的把甘珠交出去?”珞琳又急了,幾乎落下淚來,哀求道:“額娘,甘珠若是跟他們回去,是會死的呀,額娘,求求您想想辦法救救甘珠吧!”
雖然甘珠這個寵妾的身份讓眼下的雁姬心裏有幾分不舒服,但是顧念著前世甘珠半生都是忠心耿耿伺候雁姬的份兒上,雁姬自然不會放任她被逼死就是了,“不忙,大不了,咱們拖延時間就是了,隻要咱們不把人交出去,諒他們不能也不敢把咱們怎麼著!你先跟甘珠在房裏老老實實的待著,我再去跟溫布哈的夫人談談。”
珞琳終於求得雁姬出麵,連連點頭,聽話的回去守著甘珠了。
溫布哈的夫人阿魯特氏,正藍旗出身,在上三旗的雁姬麵前,再怎麼義正詞嚴也顯然矮了半截,即便是跟雁姬一左一右的坐著,到底還是放不開,頗為局促,再加上雁姬隻管自個兒端著杯茶小口的啜著,半響也沒出聲,阿魯特氏終究是耐不住了,道:“咱們既然尋了來,也就顧不得什麼冒犯不冒犯的了!努大人的情義咱們牢記在心,時刻不敢忘記,隻是這甘珠到底是咱們府上的人,如今還望夫人成全!”
雁姬靜靜放下杯子,看著阿魯特氏,淡淡笑道:“成全?你要的是一個正值妙齡的大姑娘的性命,要我如何成全?”
阿魯特氏略抬高了音量:“她可不是什麼姑娘!她是我家老爺生前最寵愛的小妾!老爺如今走了,身邊不能沒人伺候,讓甘珠一並跟了去也是理所應當,有最得意的人陪著,即便是老爺地下有知也會欣然接受的!再說了,甘珠一向最是乖巧懂事,大事小情都侍奉的妥妥當當,讓她殉葬,也是成全了她……”
“成全了她?”雁姬依舊平靜如水,目光淡淡掃過阿魯特氏的臉:“到底是成全她,還是成全了你,想必夫人心裏明白得很吧!”撣過衣角的褶皺,雁姬垂眸:“明人不說暗話,你也是嫉妒她得寵多年,這才忙不迭的要她殉葬,無非是為了自己的一點子私心,既然都是明白人,也就不必再拿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當說辭了!我索性把話說明白好了,甘珠不過是你們府裏一個奴才罷了,即便是有了個‘妾’的身份,也不過是溫布哈抬舉,既沒有行過禮正式給過名分,她也不曾生養沒有子嗣,說到底隻是個通房丫頭,如今,我便問你要了這個丫頭,將她的賣身契拿來,多少銀子你隨便開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