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狼群完全消失在密林深處以後,讓冷汗打濕了後背的四個奴隸才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連崗巴自己都感到意外,已經把四個精疲力盡的奴隸層層包圍的狼群,會因為自己的一聲怒吼竟然全都扭頭跑掉,這怎麼也說不過去。野狼是最有耐性的野獸,可以因為沒有一擊而中的把握而連續十幾天鍥而不舍地跟蹤獵物,直到時機成熟將獵物撕碎,所以即使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寧可遇見能一巴掌把人腦漿子打出來的熊也不願意遇見野狼。但這群野狼卻不知為何改變了他們的秉性,放棄了眼前唾手可得的食物,並且撤退得那麼毅然決然,仿佛它們看到的不是鮮美的人肉,而是其它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
無論如何,能夠毫發無傷地從狼口裏逃生已經是一種奇跡了,何必再去探求究竟,世間本來就有很多解釋不通的東西。奴隸們隻有把這個奇跡看做山神贈與的幸運,看作對此次出逃的肯定,從而更加堅定了他們走下去的信心。
漆黑的夜裏下起了傾盆大雨,四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裏摸索,不知多少次被樹枝絆倒後又爬起來繼續前行,終於在天邊露出第一抹晨光的時候,大雨停止了對這個黑暗世界的衝刷。鮮紅的朝霞照亮了四張黝黑的臉頰,他們走出了密林,踏進了森多的地界。
或許是這片樹林太過於寬廣,追捕他們的士兵並沒有在樹林外麵布置攔截的人手,讓逃亡者得以從容地爬上了一座隻長著低矮灌木的小山包,匍匐著身子俯瞰不遠處籠罩在晨霧之中的森多大寨。
這是建立在兩座山包上的寨子,密密麻麻的吊腳樓從山腳一直堆砌到山頂,最高處的一座三層高的木樓就是原來盤果王的府邸。
“能看見我們住過的地方嗎?”麻果的眼神不太好,他再這麼努力睜大他的一雙小眼睛看起來也像沒睡醒的樣子。
“能看見又怎樣?”多瑪牛一樣鼓出的眼睛瞪著麻果,“難道你還留戀皮鞭下的生活嗎?”
麻果急忙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有人從寨子裏出來了。”崗巴的發現打斷了兩人的鬥嘴,四雙眼睛看到兩名士兵帶著一隊奴隸從大寨的寨門下走過。
“看裝扮應該是兩腳馬。”格馬看見了套在奴隸腳上的鐵箍。
“其中還有我們的老朋友。”崗巴的嘴角隱現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三人果然在兩腳馬的隊伍前麵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吉什?他不是在卡洛嗎?怎麼會到森多來了。”麻果差點叫起來。
“他腳上沒帶鐵箍,”麻果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崗巴,他竟然頂替了你的位置當上了頭領。”
“你小子的奴性太重,”多瑪看不慣麻果羨慕吉什的樣子,“要不你下去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裏,你也可以混個頭領來做了。”
“你?”麻果剛想回敬多瑪的話卻被格馬打斷,“你們別吵了,小心被發現。”
“看他們走的方向應該是水塘寨,不會到這邊來。”崗巴從吉什等人行走的路線做出了準確的判斷,他的眼神投向了森多大寨的另一邊,“他們走他們的,我們走我們的。”
三人順著崗巴的眼神看去,距離森多大寨不遠的地方有一片異常茂密的樹林。
“在那片樹林下麵,就是刀疤峽穀的入口。”崗巴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走通峽穀就繞過了森多大寨。”
“你沒走過,怎麼能肯定?”麻果砸吧著小眼睛,“萬一走不通呢?”
“我們還有選擇嗎?”崗巴看著渾身濕透的三人,三人隻能低頭沉默。
崗巴拍了拍麻果的肩膀站起身來,“那就走吧。”
嚴格說起來,刀疤峽穀並沒有什麼入口,在繁茂的樹林一直傾斜著往下延伸,腳下的路也越來越陡。四人奮力地披荊斬棘才隱約可見前人在地上留下來的痕跡。說是痕跡,其實也僅僅是泥土多一些雜草少一些的地方,昨夜下了大雨,讓這些痕跡更加的濕滑。沿著模糊的印記半走半滑地一路向下,四周漸漸暗了下來,四人覺得越來越涼。
“大夥小心點,底下是什麼誰也不知道,滑下去還有沒有命就難說了。”崗巴一邊小心翼翼地拉著樹枝往下走一邊提醒三人。
“隻要摔不死我爬起來還繼續走。”多瑪說道。
“就怕你摔個半死,想走也走不動。”麻果在這個時候也不忘與多瑪作對。
“崗巴,我要是摔個半死,你就給我個痛快,我不會拖累大家。”多瑪的話讓所有人心中都為之一顫。
崗巴抓住一棵粗壯的樹幹,停住下滑的腳步,“不管是邑人也好,咼人也罷,既然都到濮國為奴,那就是兄弟。既然都是兄弟,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沒有不管的道理。”崗巴看著其他三人,眼前浮現出哈加的樣子,“這一路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的兄弟,我不想再失去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