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昌不是第一次到卡洛來了,從前陪著父親走南闖北的時候卡洛作為睢國最重要的交易對象,幾乎每次航行都會經過。隻不過嚴苛的父親吉信深知兒子衝動個性的背後有一顆不善於思考的頭腦,所以在嚴厲父親的管轄下,吉昌能獨立停留在卡洛的時間少得可憐,即使在這極短的時間裏能夠到卡洛大寨裏到處走走看看也有下人的陪同,這讓他極為惱火卻又毫無辦法。
每次路過卡洛的時候,他也想像其他部族頭領的兒子一樣,到酒鋪裏肆意地喝酒吃肉;或者通宵達旦地在一間烏煙瘴氣的小屋子裏紅著眼睛賭上一夜的錢;甚至到一些小巷子裏樓上掛著小旗子的吊腳樓裏度過銷魂的一晚;但這些都隻存在他臆想的腦海裏,從來沒有實現過。每當同為部族頭領的兒子們在一起談論繁華的卡洛大寨,那些被人眉飛色舞描述過的經曆吉昌一樣也沒有經曆過,似乎變成了一件令人感到恥辱的事,讓這個富有的部族頭領的長子時常耿耿於懷。
後來濮國發生了內戰,接著是大半年的大旱。讓吉信家的遠航無限期地擱淺,吉昌實現願望的日子也變得遙遙無期。直到這次拉浪王子出使濮國,本來被關水牢的吉昌不但被釋放出來,還變成了陪同出訪的人員之一,他歡欣雀躍,就像小孩子終於得到了盼望已久的玩具一般,同時還對抓了他又放了他的拉浪王子感恩戴德。所以在到達卡洛的當天下午,當拉浪王子允許各自活動以後,吉昌就迫不及待地從驛館出來,開始了他夢想中的卡洛之旅。
當然,作為一個有名望的睢國頭領的兒子,並不想因為出入那些場所而被人認出來,盡管這裏能認出他身份的人幾乎沒有,但他還是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和濮國人一樣的藏青色長衫,包上了白色的頭帕,但因常年航行風吹日曬而變得黝黑的皮膚,還有比濮國人更高聳的顴骨還是暴露出了他睢國人的身份。不過,這些能夠輕易被人看出的特點對於懷揣急切心情的機場來說已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激動地走出了驛館,去尋找那些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但是今天的卡洛讓吉昌有些失望了,路上的行人明顯不如從前他來的時候那樣絡繹不絕,而且這些寥寥的行人走路都行色匆匆,仿佛在路上多停留一會都會有不詳的事情發生一樣。那些佩戴著腰刀的衛士不時從身邊經過更增加了緊張的氣氛。吉昌不知道這是由於還未尋找到失蹤的風靈公主所致,這讓他很是疑惑。要解開這些疑惑當然不能向巡邏的衛士詢問,他們會向他投來懷疑的目光。也不能向行人詢問,看他們低頭趕路的樣子,肯定也不會隨便打理一個陌生人。要想知道卡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好的地方就是石板路上的酒鋪。
酒鋪裏濃烈的酒香混合著菜肴的味道依然如舊,隻是喝酒的人不再像從前那樣吆天和地地攀比著誰的嗓門更大,而是都低聲細語地左顧右盼,讓人感覺到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來一斤紅薯酒,一斤鹵牛肉。”吉昌在一處火塘旁坐下,用一種與周圍環境相匹配的聲音吩咐店主。
不大會功夫,店主輕盈地端來了酒肉然後又安靜地轉身離開,吉昌本想抓住店主問上幾句,可店主那張如同死水般死氣沉沉的臉讓他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百無聊賴地喝著悶酒,耳邊如老鼠般的碎語聽得人越發的心煩氣躁。
吉昌端著酒碗慢慢轉頭打量,左邊是兩個胡須花白年長的老者,用品嚐陳年佳釀的方式小口喝著陶碗裏今年釀出來的酒,不時夾起一顆麵前小碗裏的花生米放進嘴裏閉著眼睛細嚼慢咽,吉昌知道這是已經到了頤養天年階段的老人,每天可能最大的樂趣就是到酒鋪裏喝上二兩酒,然後邁著輕飄飄的腳步回到家看孫子打鬧,們最關心的可能隻是家裏的田地是不是該除草施肥,而對於卡洛發生的大事情他們不甚了解,也不想了解太多,對於人生他們自有自己的看法,從他們嘴裏是得不到任何客觀的消息。
吉昌又把頭轉向右邊,一個麵貌忠厚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後生,相對於左邊那兩位老者,這兩人更加沉默,幾乎一句話都不說,仿佛兩個互不相識的人隻不過因為沒有了空位偶然湊到一起喝酒一樣。吉昌剛想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卻聽見兩個木頭人開口了。
“你覺得他們會放過我們嗎?”中年男子盡量壓低了聲音,可由於四周本來就安靜,吉昌離他們很近,所以聽得還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