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雲做夢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他沒有辦法接受!
他想要去找明雲,逼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他偽造的,這都不是真的!他在騙自己!
但是,沒有。
明雲沒有騙自己。他很清楚那文件不是偽造的。
那上麵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是真的!
孟楚雲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裏去,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裏去。
他就這樣穿著西裝,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狂奔,一直地跑,一直地跑,也許這樣能發泄自己內心的震撼和悲憤!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看著這個身形修長瘦削,一身西裝,一看就是精英人物的年輕男人滿眼通紅,像瘋了一樣地發足狂奔,都猜測他是受了什麼大的打擊或是刺激。
孟楚雲什麼都不知道了,行人的異樣的目光他也感覺不到了!
他隻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直到筋疲力盡,才猛地停下來,心髒已經像快要跳出胸腔似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喘著氣,臉上卻露出了一個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扶著雪白的牆壁慢慢地跪了下來。
“騙人……一切都是騙人的……”
他發出一聲大笑,但是那笑容真的淒慘到令人心酸。
閉上了眼睛,眼角處的濕意讓他自嘲地笑起來,卻又低下頭來,猛然用拳頭狠狠地砸著堅硬的牆壁。
“為什麼?為什麼真相是這樣的?”
他大笑著,但是眼角的濕意卻越來越深,拳頭上的殷紅鮮血也越來越多,終於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來。
我的人生,就是建立在這樣的謊言,這樣不可思議的遊戲上的嗎?
我到底算什麼?
是這場遊戲中的棋子?一個供人笑話的小醜是不是?
我,還有他們,全都是這場笑話中的一個小醜角色!
不同的是,父親無怨無悔地送了性命,而我,所有賴以生存,支撐我活下去,複仇的動力,竟然是那樣一個可笑的理由!
他跪在那裏,低著頭大笑著,覺得自己真的快要瘋了!
人生所有的信念,所有支持他的動力,所有的仇恨……全都瓦解了,一時之間,他的世界都被顛覆了!
隻為了那個不可思議的,荒謬到極點,瘋狂到極點的真相!
不知道過了多久,跪在那裏的孟楚雲慢慢地站了起來,雙眼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卻不知道這是在哪裏。
不過沒關係,在哪裏沒關係,要去往哪裏也沒關係……因為就連他這個人都沒關係!
這十幾年來,他一直活在謊言裏,活在一個荒謬的理由營造出的世界裏。什麼意義,都失去了……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努力活著是為什麼?
當以為的刻骨仇恨都隻是一個笑話,一同從他身上消失的,除了背負的沉重的複仇的十字架,還要許多的信念。
他搖搖晃晃、失魂落魄地往巷子深處走去,修長瘦削的身影搖搖欲墜,而順著他指縫間流下來的殷紅鮮血濺到了地上,砸出一灘灘刺目的紅色的花。
明曉若一到福利院就受到了小朋友的歡呼和擁抱的迎接,孫銘站在那裏,一臉的憔悴,看到她時眼裏閃過一絲驚喜,然後是極力掩藏的想念和心痛。
今天是禮拜一,其他義工們都忙著自己的工作,所以來福利院的隻有被司機掩護的,偷偷趕來的明曉若。
忙了好一會兒,坐在院子裏的明曉若微笑著放下書,對圍著她坐成一圈,眼巴巴地看著她的小朋友笑道:“今天,我們講美女和野獸的故事好不好?”
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小蘿莉不依地扭了扭圓滾滾的身子:“人家不喜歡美女和野獸在一起嘛!人家要美女和王子才一起……”
旁邊一個瘦瘦的小男孩“切”了一聲,故意搗亂,擠眉弄眼地說:“小豆子你懂什麼啊,美女都是跟野獸在一起。王子都是跟巫婆在一起的!”
小豆子氣得兩頰通紅,鼓起了腮幫子,生氣地說:“小猴子你最壞了!我才不相信你說的!我討厭你!你瞎說!”
小猴子剛要繼續逗她,忽然眼睛瞥到一個身影,頓時“哇”地大叫一聲,一下子跳起來,將屁屁下的小凳子都打翻了。
明曉若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下子站了起來。
孟楚雲恍惚地走著,清俊的臉上是失魂落魄的茫然表情,那雙細長上揚的眼睛裏,空洞一片,像是什麼被毀滅了,又像是什麼都幻滅了,隻餘下一片死寂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