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何培育中國第二輪經濟增長所需要的條件上,麵臨著三種選擇:一是按照傳統的工業化發展戰略,以發展物質經濟為目標,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和經濟增長的新條件。物質經濟發展是以資本投入為主的經濟。物質經濟所需要的技術,大都是西方國家已經使用的成熟技術。按照西方國家經濟增長所走過的路,當代中國走向物質經濟新的增長點就是汽車、住房,以及汽車、房地產發展帶動的交通、原材料工業的發展。如果中國沿著這條路子走下去,那麼中國的經濟發展自然走不出追趕西方的怪圈。而且這種以大量自然資源消耗為基礎的經濟發展戰略,也受到資源存量和環境承載力的限製。二是迎接知識經濟的挑戰,將中國的第二輪經濟發展目標調整到發展知識經濟上來。在傳統的趕超思維定勢作用下,將中國知識經濟發展目標定位在與西方發達國家一爭高低上。出於競爭的需要很容易將中國知識經濟增長導入一些非常顯化的可衡量的經濟與技術發展的指標上。重點發展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抗衡的高技術產業和基礎理論的研究。最近中科院製定的《知識創新工程》的總目標中,就提出這樣一些具體的指標:到2010年前後,使我國知識創新能力達到世界中等發達國家水平,力爭我國被《科學引文索引》收錄的科學論文總數的排名進入世界前10名,專利指標的國際競爭力進入世界前10名,中國科技的國際競爭力進入世界前10名。不可否認這些指標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國的綜合科技競爭力。但是,我們決不能僅僅為了提高這些指標去搞知識創新,這樣就會陷入為了發展高科技而發展高科技的怪圈中。推行這種戰略在短期內可能出現一些效果,但最終會走向欲速則不達的敗局。
高科技產業和基礎性研究固然重要,但它們並不是知識經濟整體的本身,也不是知識經濟最基礎的部分所在,它隻是知識經濟這個大金字塔的塔尖而已。當代中國發展知識經濟最缺少的不是這個塔尖,而是塔的最基礎的部分。
雖然這種為發展高科技而發展高科技的偏極的發展戰略不可取,但推行這種發展戰略在目前中國有一定的市場。同為這種思路與中國政府中盛行的為了追求一時政績的短期行為相吻合。
第三種發展戰略是,走出傳統趕超思維定勢和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抗衡的怪圈,順應世界知識經濟發展的大勢,立足中國物質經濟發展尚不發達的現實,將中國現階段的物質經濟發展納入到知識經濟的框架中,找到中國在知識經濟時代的相對優勢和絕對優勢,建立有中國特色的可持續發展的知識經濟模式。
這一發展戰略有以下一些要點:
——在指導思想上,走出傳統的趕超思想定勢,在民族理性創新中走自己的路。競爭有兩類競爭:一類是對抗性競爭。對抗性競爭是一種為爭奪某種都想得的利益而展開的你死我活的競爭。這是一種代價較大的競爭。美國康乃爾大學經濟學家羅伯特·法蘭克教授和杜克大學菲力普·庫克教授的新著《贏家通吃的社會》上講述的正是這種對抗性競爭。所謂“贏家通吃的社會”就是雄踞每一領域前沿獨領風騷,如比爾·蓋茨、邁克爾·喬丹、流行文化圈的大作家、名演員等,他們賺取了各自領域的絕大部分利潤,而他們的同伴、同行們,盡管知識也很豐富、技藝也很高超,但僅因為不是“第一”,其社會地位與金錢收入便顯得微不足道。在對抗性競爭中,優勢是比較出來的,冠軍隻有一個,在“贏家通吃”的法則下,1000人的競爭比100人的競爭帶來更大的不公和浪費。用經濟學的術語講就是產生更大的不經濟。當代中國在趕超的民族情結下,參與的競爭就屬於“贏家通吃”式的競爭。
另一類競爭是非對抗性競爭。也可稱其“獨辟蹊徑式競爭”。這種競爭不是在從眾行為的驅使下在對抗中爭得第一,而是在創新中通過另辟蹊徑,或另開拓新時空中創造出唯一。當代人類走向多元化的知識經濟時代為“非對抗性競爭”開辟了廣闊的空間。如果說工業經濟時代是以“贏家通吃”為主的競爭,那麼知識經濟時代則是“另辟蹊徑”為主的競爭。特別是中國這樣一個擁有較大發展空間和多種選擇的大國,在知識經濟時代,更應選擇“非對抗性競爭”。
——在發展物質經濟與知識經濟的關係上,中國既不能簡單地模仿西方發達國家,跳過中國現階段的物質經濟走向知識經濟,也不能置世界知識經濟發展大勢不顧,走單純物質經濟發展的老路。這兩種選擇既不符合中國國情,也不符合世界潮流。我們必須承認,目前中國工業化物質經濟的發展水平還很低,西方的知識經濟是在物質經濟發展到高級階段的必然產物。美國集中力量發展高技術產業,並不是美國人的生活不需要物質經濟,而是以其他國家的物質經濟發展為補充。中國作為一個大國,應當有支撐國民生活現代化所必需的物質產品的物質生產體係。但是,順應世界發展的大勢,中國應當選擇一條更有效、更捷徑的發展物質經濟之路。那麼當代知識經濟的到來恰恰為中國實行這種新發展戰略提供了契機。這種發展戰略,就是要將現階段的物質經濟納入到知識經濟的框架中去發展。在發展物質經濟上,中國正處在無形向有形,或者說是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的轉型時期,知識經濟在西方發展,則表現為從有形物質經濟向無形的知識經濟轉變時期。當代中國走向知識經濟路徑的正確選擇隻能是:“無形帶動有形”,最終走向“從有形到無形”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