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時刻把我記在心裏。”

“好。”

“你要記得我在家裏等你。”

“好。”

“記得要死,我們要死在一起。”

“咱倆不會死的。”

“答應我!”

“嗯。”

“事情一處理完,你就立刻回來。”

“好。”

此情此景,恍如昨日。可是說這話的翩翩佳人,如今卻已經在這片幽靜的竹林中,不聲不響的沉睡足足半年了,也不知何時才會醒來。隻是在竹林旁邊的小茅屋邊,分明立著一塊嶄新的墓碑,上麵用寫著“愛妻白飛飛之墓”七個黑漆大字。而旁邊茅屋中坐著的,正是半年前在快活城中大挫快活王,被江湖中人稱為奇男子的賞金獵人——沈浪。

月光透過竹林的縫隙,一點一點的灑在了地上,斑駁的影子,構成的是一副極其美妙的幾何圖案。這幅美妙的幾何圖案,或許是哪位前輩高人留下的什麼藏寶圖或者是武功秘籍也說不定,隻是經過快活王和雲夢仙子的“鬼莊尋寶”遊戲之後,江湖上的人,對於這些寶藏秘籍什麼的,是再也不敢輕信了。所以一時間,對於沈浪和白飛飛所棲居的這片被江湖中人稱為“迷離森林”的清幽竹林,倒也沒有什麼人敢踏足。

“飛飛,這樣的日子,你喜歡嗎?沒有人來打擾我們,我也不用再去管江湖上的事,沒有快活王,也沒有朱七七,隻有你和我兩個人,你不覺得,這很像咱們當初在崖底小屋的時候嗎?”沈浪一邊用一塊布細細的摩挲著父親沈天君給他留下的那把“天絕劍”,一邊含笑著對著窗外柔聲問道。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回答。沈浪微微歎了一口氣,斂盡了嘴角的笑容,有些惆悵的低聲自語道:“飛飛,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半年了,已經整整半年了,你卻一直不願見我,一直不肯入我夢。難道,你的魂魄真的跟隨宋離一起入了那空門,連見我一麵也不願意了嗎?”風吹得竹林沙沙作響,仿佛是在回答。

“飛飛,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的,一直都在。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呼吸,我也可以聞道你身上那淡淡的香氣,甚至,我還可以看到你嘴邊露出的淺笑,還有你那隱藏在竹林深處的身影……”擦好的天絕劍,在月光下劍光閃閃,劍氣凜冽,一如當初和飛飛在崖底小屋的那段日子。當初,自己就像現在一樣,在月夜下摩挲著這把劍,而飛飛,就睡在另一間屋子裏,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和、安寧。

門外,又響起了因為有腳步踏在落葉上而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沈浪沒有往外看,隻是靜靜的坐在那兒看著當日飛飛戴在頭上的楓葉發飾,默默的發呆。因為沈浪知道,每天這個時候,能夠到這竹林裏來的,除了宋離,就不會再有別的什麼人了。其實說到底,宋離也是個癡情之人,隻是飛飛對他,卻始終……而自己,也覺得愧對飛飛,對於宋離,這半年來也始終沒有正麵和他見過,或許自己怕的是他那種眼神,原本得到了卻又不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飛飛其實一直都連在一起,未曾走遠。

“飛飛,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我又來看你了。”隻是寥寥一句,宋離便再也不肯再多說一句話,隻是喃喃的立在飛飛墓前,一如既往的念起《往生咒》來。佛家說,人死之後,如果家人能為他念上三千遍經,那麼逝者來生便能托身富貴之家,不要再受苦了。沈浪沒有為飛飛做的,沈浪沒有替飛飛想到的,宋離都為飛飛做了,也都為飛飛想到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宋離成了沈浪心上的一根刺,隻要一看到他,沈浪就會想到當初自己對飛飛說的那些絕情絕意的話,然後刺得自己生生的疼。

“夠了,白飛飛,別再玩這種把戲了。如果要死,到別的地方死去!別在我麵前尋思尋活的!”“生死是自己的選擇,犯不著讓一堆人跟著難過。如果你想死的話,我沈浪別的送不了,一副薄棺我還送得起!”“七七,她在逼我,你沒看出來嗎?她拿她的死來逼我,她就是等著要看一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能狠下這顆心,她在逼我!”如今,飛飛真的死了,而且還是為了他沈浪死的,隻是,飛飛死前說得那最後一句話,卻讓沈浪終生都在自責。“沈大哥,我的生命,不過是笑話一場,而你卻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真實和快樂,我怎麼舍得,如此……待你……”這半年來,沈浪一直都在問自己:“沈浪啊沈浪,你明明知道飛飛已經被她娘逼得沒有退路了,她除了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去招惹朱七七?而且你為了一個朱七七,居然還狠得下心去怪她,去罵她,讓她傷心,讓她難過,讓她絕望,這些事,你怎麼做得出來!”可是,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有很多時候,老天隻會給你一次機會,而這次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來了。他和飛飛之間,不是沒有機會,而且機會也不止一次,可是他,全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