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晉杉。”
眼前這個男人將銳利的劍指著我,微笑的報出他的名字。他的衣衫早已布滿血跡,被雨水打濕頭發粘著鮮血貼在臉頰上。
幸好,他墨色的發絲遮住了,一邊被林家獨門鷹爪剜去的眼睛,不然,我真的不敢如此直視他。
我不敢輕舉妄動,那把殺了林家上下不留一個活口的劍,正毫不猶豫的對著我。我作它想,他的目的不就是滅門嗎?現在,就差我一個了。
差我這個還不如婢女的偏房所出,被遺忘了一十六年的三小姐。
我靜靜的看著他,我相信從我出現在院子裏的那一刻,就算他正在目中無人的殺人,也一定注意到我了。
因為我隻穿了一件單薄而潔白的裘衣,青色的發絲撒落肩上,頭上唯一的玉簪子還斜斜的停留在一側。
我隻是看著他揮舞那把纖薄但鋒利無比的劍,像是一場完美而華麗的舞蹈,我癡癡的看著,募然,就笑了。
我知道我一定笑的很美,不然他不會分神而被林天昊的鷹爪剜去一隻眼睛,那鮮紅的液體噴湧而出,他瞬間轉手舞起手中的劍,仿佛右眼的空洞隻是一次祭典。
舞終,我看見那個男人的四肢震裂,白色紅色的液體混合在一起,被雨水衝刷著。
“老爺——”那個女人撲了上去,不知是該握住林天昊哪一部分的身體,隻是絕望的哀嚎著。
她的聲音在大雨磅礴的院子裏,微弱而渺小,就像她能給予我的生活一樣,寄人籬下,受盡欺淩。
他麵無表情的舉起他的劍,落下時的血濺到我的臉上,不知不覺我早已經來到那女人的身後。她倒下的那一刻,我安穩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她眼中的絕望和愧疚妄圖吞噬我,我沒有讓她得逞,隻由得她拉著我的衣角,脖子上的傷口早已皮開肉綻,我似乎看見了白色的脂肪。
直到她呼吸完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口氣,我才抬頭直視這個男人。
他用劍指著我,說,你要死,還是跟我走。
他的語氣很平淡,我聽出來那不是疑問的語氣。他臉上帶著笑容,我卻感到寒意陣陣,果然是雨下得太大,早已打濕我的裘衣,緊貼我肌膚。
於是我在認清這個世界的冷漠和現實以來,第一次,向別人伸出我的手。
他似乎也是一愣,然後嘴角的笑意慢慢放大,收回他的劍,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隨著他的腳步漸漸離開林家堡,我回頭望著滿地的鮮血和屍體。我最愛的茶花也變了顏色,還是讓它留在這裏好了。
我心中開始變得越發的荒涼,也許早就變了,隻是如果這些都沒死的話,我還被完整的表麵蒙在鼓裏。
我的手指凍僵了,維持著向他伸出時的形狀。
原來,還是沒有人握住我的手。
馬車裏有忽明忽暗的火光,我的眼皮越來越沉,淡淡的煙草味將我催眠了。身上蓋著一層毯子,開始變得暖起來。
漸漸地,我失去了意識。
夢裏我見到了那個四分五裂的林天昊,他一身酒氣的向我撲來,我衝著房裏的女人哭喊著,我見她閉著眼睛轉過頭不看我。
他撕裂的不是我的衣裳,是我固執的尊嚴和微薄的倔強。
他刺痛的不是我的肉體,是我散落的靈魂和最後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