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凡玩了三年的王者榮耀。幾個賽季以來，段位穩定地止步於鉑金一。一手孫臏還算拿得出手，在“人家這麼可愛，當然是男孩子了”的語音陪伴下，硬是以一手輔助把喜歡了很久的妹子成功送上鑽石局。然後他就收手了，不僅等著下個賽季到來段位重新往下降，還無動於衷地看著妹子被信科的老宅男成功套路到床上。
白羽凡就是這麼個人。好像一切都無所謂。無論是遊戲，人生，學習，愛情，他哪樣都提不起興趣來。白天在宿舍蟄伏，睡覺，抽煙，到晚上一個人塞著耳機去操場上跑步，精疲力盡地時候就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無論是別人還是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人生沒勁。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在遊戲裏，白羽凡用得最多的英雄是孫大聖，“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裏，俺老孫也是風一般的男子”。他的出裝、銘文、意識在業餘玩家裏都是頂級的水平。一手猴子，從青銅到王者，也就是半個月的時間。草叢蹲人，瞬間秒殺，他的這些操作在很多時候完完全全左右著整個戰局。
有一天在路人局裏匹到一個妲己玩家，第一局因為老是搶白羽凡的藍buff，他就在聊天框裏開噴。但到最後對麵都沒有回複一個字。等到遊戲結束時，險勝，妲己加了他遊戲好友。白羽凡心說，媽的，老子和你開語音噴！然後下一局開始，兩人語音，白羽凡還沒來得及開口，聽筒裏就傳來甜甜的女聲。
“大神！你好呀！你的猴子真厲害！”
白羽凡雖說不是聲控，但在這嬌豔欲滴的女聲背後，他忍不住猜想真人長得多美。愣了半晌，他悻悻地問：“妹子，你剛剛那局沒開文字聊天嗎？”
妹子笑說：“我早就把文字關了。噴子太多了。”
白羽凡瞬間覺得輕鬆了起來。從此，他經常用猴子帶妹子的妲己，每局還主動給她打藍buff。在披荊斬棘般地爬到王者的段位後，妹子給了白羽凡電話，加了微信。
第一次見麵約在學院路邊上的咖啡廳。妹子叫“子魚”，隔壁大學的。長腿，齊肩短發，偏瘦，笑起來白皙的臉上有很好看的小酒窩。
“你可以叫我魚，朋友們都這麼叫。”
魚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她非常懂得關心人，在答應白羽凡一次次約會的同時，每次見麵都能照顧到白羽凡的情緒和需求。
那個夏天，他和她常常騎著小黃車到郊外的田野、森林，白羽凡穿著紅色t恤和牛仔短褲，子魚在白色短袖外套一件防曬服，下邊一條可愛的七分褲，配上藍色帆布鞋，兩人成了單調的自然景觀裏那一抹亮色。
就在白羽凡滿心期待著要和子魚一起走完大學曆程乃至整段人生的時候，她不告而別了，隻給室友留了一張明信片讓轉交給白羽凡。
正麵是他們倆蹲在胡同巷子裏，撫摸流浪狗狗的照片。那上麵魚笑得非常開心，把小狗的一隻腳輕輕攛在手裏，而白羽凡則傻傻地盯著魚的眼睛看。路過的大爺順手給他們排下了這個瞬間。白羽凡纏著大爺要到了照片。
背麵有幾行娟麗而齊整的黑色圓珠筆字跡：
羽凡：
對不起。我沒辦法麵對你。告別實在是太痛了。我走了，和爸爸繼續周遊世界。在這裏待的時光裏，最大的開心就是有你。可你也知道，我們沒辦法留住生命裏的每一個人。就像我留不住你，你也留不住我。
你是眼睛裏有光的人，所以能夠理解我吧。我的生命目標是做一個不斷出發的人。
再見了，親愛的朋友。哦，不，不要再見，這樣你也不會再對我有所期待。
對不起。原諒我。
魚
子魚消失了。所有聯係方式全都失去了效用，連她室友都說，魚是個非常神秘的女孩，半年前加入這所學校，平常除了在宿舍睡覺和在教室上課，基本不和別人產生交集。
白羽凡在短暫地抱有希望後，最終對找到魚完全喪失了信心。也對接下來的全部人生失去了興趣。
子魚的遊戲id是“深海魚”。深海魚再沒上線。白羽凡重新注冊了小號，每次隻玩到遇到深海魚之前的段位，鉑金一。
他不再用猴子。不再想主宰戰場。他用著不痛不癢的輔助，在“人家這麼可愛，當然是男孩子”的語音裏，一點一滴地在遊戲裏焚燒自己的青春。
可是他的心再也不會滴血了。他沒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