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接過,淺嚐了一口,驚喜的瞪大了眼,果然味道很特別,讓人回味再三,欲罷不能。
他想再多嚐兩口的時候,已被她快手快腳地搶了回去,像寶貝一樣摟在懷中,轉頭吩附,“齊伯,我們找個大酒缸去。”
於是,他這位大將軍隻能可憐巴巴地看著妻子將美酒自眼前挾帶而去,隻留他在原地嗅著空氣中的酒香回味。
“逃之夭夭”四個字以簡單渾厚的線條書寫在一塊木牌上,接著再掛到酒坊上。
看到這酒名,說實話,還真有種逃之夭夭的衝動。
但酒坊在開門半個時辰後,店中的十大缸逃之夭夭便被搶購一空。第二天,酒坊門口豎了個牌子。逃之夭夭每日限賣三十斤。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殷武傑忍不住問。
司徒陽柳一邊忙著調配手上的酒槽底料,一邊分神回答“這酒後勁太大,我怕酒客喝太多對身體不好,我再勾兌另一種酒,使兩者可以互補就完美無缺了。”
“你手上的是什麼?”
“酒槽。”
“你不是說要勾兌?”
“這酒我打算拿來當爹爹的壽禮。”
“這是什麼酒?”
“它叫“福壽綿長”,綿軟可口,酒味清淡,適合養生。”
“對酒,你的確有很高的夭賦。”新酒花樣推陳出新,讓人眼花繚亂。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側頭想了下,自語道“其實釀一壇“情比金堅”也不錯。”
殷武傑才剛剛麵露喜色,就被她後麵的話給打擊到了。
“金蘭公主一定會喜歡。”
“你打算送一壇情比金堅給金蘭公主?”聲音忍不住有點抖。
“嗯,還在想。”她帶點苦惱地歪頭“上次的事多少有點對不住她,情比金堅正好可以向她表達一下我們的發情是牢不可破的。”
情比金堅,可以用來如此解釋友情的嗎?
不知道金蘭公主知道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柳兒,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名字並不太適合拿來表示你們的感情深厚嗎?”
聽丈夫這樣說,司徒陽柳很是認真的歪頭思考了一下,然後眨著自己那雙明亮嫵媚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說“可是,我還是認為情比金堅這個名字很不錯啊。”
“可是,情比金堅這個詞應該是用來形容男女之間的感情。”眼看姑爺深受打擊,一臉挫折的鬱悶樣,基於同情齊伯忍不住開口聲援。
“比金子還堅固的感情,同性之間也一樣存在的。”司徒陽柳表情認真的說。
齊伯摸摸鼻子,自動消音。通常在小姐認定一件事的時候,就表示沒有轉圈餘地。
數月之後,一輛載著美酒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邊城,朝慶國國都而去。
本該是美事一樁,然後,事情的演變卻急轉直下——
金蘭公主飲了情比金堅後,中毒了。
此事非同小可,得到消息後的殷武傑返家,考慮著該如何啟口。
但司徒陽柳是如何的冰雪聰明,她發現丈夫欲言又止的模樣,馬上察覺有事。
“什麼事,說吧。”她主動開口。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的酒,金蘭公主收到了。”
“酒出問題了嗎?”她馬上聯想到。
“是的,金蘭公主中毒了。”
“果然是大問題。”她無奈苦笑。怎麼又跟政治扯上關係了呢?難道嫁個將軍這就成了無法避免的宿命?
“不僅如此,同時中毒的還有幾個皇子。”
“我覺得自己被扣了一頂很大的帽子。”
“戴得舒服嗎?”
“真高興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
“苦中作樂罷了。”他也苦笑一記,眉宇間難掩擔憂。
“你抬頭看天。”
“嗯?”他不解。
“天還沒塌。”
“……”是他小看了妻子的承受力。
司徒陽柳還有但書“何況就算塌了,也是先砸高個兒的。”
殷武傑挑眉。
“明顯你要比我高嘛。”她公布答案。
“那句話送還給你”,他忍不住笑了,“真高興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
她聳聳肩“不管怎麼說,我還有個夫婿可以依靠,遇到這種嚴重的事情,你一定會幫我想辦法的不是嗎?俗話說男主外,女主內,明顯的男人就是用來頂紅的啊。”
看著妻子理所當然的表情,殷武傑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她的反應跟他預料的情形差太多,沒有慌亂,沒有驚恐,仿佛隻是在談論天氣般,鎮定而理性。
“將軍大人,與其擔心我會慌亂無措,不如趕緊將心思放到如何解決這個危機上吧。”
“你認為是危機嗎?”劍眉一挑,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又如何認為?”她下答反問。
“危機或許就是轉機。”
“好一句危機就是轉機。”她撫掌叫好。
“兩國膠著的戰事或許會撥雲見日。”他沉吟後道。
“噢”,她思緒也轉得極快“如何個撥雲見日法?大戰一觸即發還是物極必反?”
聽到妻子這麼問,殷武傑心頭擔憂頓時一掃而空,她的聰穎和沉穩,證明她完全能勝任靖邊將軍夫人這個身分,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司徒陽柳麵上保持微笑,壓下內心的不安不叫他看出豐分來。臨危更需冷靜,此時此刻她需要做的就是鎮定,穩定他的心緒,讓他無後顧之憂。
不論事情最終怎麼發展,至少他與她並肩同行,夫妻原本一體,禍福與共,榮辱相隨,他不棄,她也不離。
京城那邊快馬加鞭的傳來一道聖旨。
殷武傑不在府中,是司徒陽柳接下的。
他在校場中接到消息後立即回府,一踏入容廳,便看到坐在椅中的妻子和站在她身邊的齊伯。
“柳兒,聖旨說些什麼?”
齊伯幫主子回答“皇上讓小姐去慶國。”
“什麼?”殷武傑麵色一沉,“宣旨的人呢?”
“已經回去了。”
“柳兒。”
司徒陽柳仍舊沒有應聲,隻是將一直拿在手裏的聖旨輕輕放到一旁的幾案之上,起身朝外走去。
見妻子這個樣子,殷武傑不由得麵露憂色,急忙跟了上去。
不棄?不離?
她抬頭看天,紅日正當中,燦爛耀眼,但這熱力到不了她的心底,她感覺到自己好像遭到冰水浸泡一樣的冷。
當初,是這樣一道聖旨,讓她不得不出閣嫁為人妻,如今也是一道聖旨來,她就得像昭君一般出塞去慶國,還好不是和番。隻是這一去,她懷疑是否還有歸期。
一雙大手從身後按上她的雙肩,殷武傑沉穩溫潤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不要擔心,一切交給我。”
“這是聖旨。”她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他很淡定。
“我們不能輕率行事,這關係到兩國之間的關係。”她輕歎一口氣。
“但是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讓你去。”為臣要盡忠,為夫要盡貴,滔天的大禍有他頂著,不能讓嬌弱的妻子獨自承擔。
“你又能做什麼呢?”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們馬上進京,請皇上收回成命。”
她搖搖頭,“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沒試過怎能肯定就一定不可能?”
“你不要因為我而失了冷靜。”
“你是我的妻子啊。”他會擔心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你不單單是我的丈夫,你還是這邊關守將,你若失了冷靜,就會讓人有機可趁。”
殷武傑看著她,她也平靜的回視。
半晌之後,他才不甘願地道“難道我就隻能這樣看著你奉旨離去?”
“是啊,就這樣看著就好。”
“你為什麼不哭不鬧呢?”她越是這樣體貼、明事理,他越內疚、越自責。
“哭鬧很難看。”她笑。
“怎麼會難看呢?我家娘子是大美人。”知道她不想他擔心,所以他配合著她調侃道。
“那現在這個美人得離開你了,你會不會擔心?”
“當然會”,他一本正經的看著她,很嚴肅地道“記得到了那邊一定要跟別的男人保持一丈以上的距離,否則小心本將軍衝冠一怒為紅顏,到對候領著大軍打過去就不好看了。”
“是、是,奴家一定會小心謹慎,不讓大將軍有機會發飆抓狂,形象全失。”
“你呀。”目光落向遠方,他不禁暗問。皇上,您究竟是何用意?
依偎在他寬闊的肩頭,微闔上的眼臉遮掩她眸底的情感,此時此刻,她隻想好好記得依靠在他懷中的感覺,或許這是最後一次。
終究忍不住驀地衝上鼻間的酸楚,她捉緊了丈夫的衣襟,臉深深埋入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