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嗎?”感覺到懷中人的顫抖,他低頭問。
“嗯。”
“回屋裏去吧。”他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的大衣,為她披上。
他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益發顯得她嬌小柔弱,也讓殷武傑的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她這般柔弱的身子卻被卷連詭異難測的政局之中,是他沒有照顧好她。
想到這裏,他眼中閃過愧疚之色,“是我一時大意才會讓你陷入如今的困境,對不起。”
“我不是沒怨過你”,她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可是,我們得承認一件事。”
“哦”他劍眉輕揚,等她下鍾離。
“自從你按到我的繡球,並且沒打算歸還的時候,我的命運就已經牢牢的跟你綁在一起了。人家說,夫有千斤擔,妻挑八百斤,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她故意歎了一口氣,“現在我一定挑了不隻八百斤。”
殷武傑也隻能苦笑回應,擁著她道“是呀。所謂能者多勞,偏勞娘子,為夫也於心不忍啊。”
“既然於心不忍,那你打算怎麼做?”
“這是個好問題。”他摸著自己的下巴,狀似思考。
“需要考慮那麼久嗎?”她嬌嗔道。
“……”
“真的需要那麼久?”竟然還敢真的考慮起來呢。
他笑著抓住她伸向自己腰側的手,“我隻是在想,我如果遲疑的話,娘子你的手會不會扭上我的腰而已。”
“噗。”司徒陽柳樂了。
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的齊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他家小姐無論在什麼樣的處境,總是有辦法讓人輕鬆起來,而他們這位姑爺也不須多讓,倒真是一對絕配。
三天後的天氣並不好,呼呼北風中夾雜著一兩片鵝毛般的雪花,天際的雲也十分低沉的,讓人覺得很壓抑。這並不是一個適合出行的好日子。
可是,司徒陽柳卻不得不起程。
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她回望身後,邊城依舊矗立,千百年來,不管經曆多少戰爭洗禮,始終屹立不搖。
“路上小心。”
看著身邊的人,她微微一笑,“你也小心,天氣寒涼,夜裏要注意加衣。”
“我知道”,殷武傑握住她的手,認真且嚴肅的盯著她的眼道。“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不管情況再怎麼糟糕,你都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自己珍重生命,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活下去。
“你也萬事小心。”
呼嘯的北風從身邊刮過,卷起她的裙據下擺,讓她的身形微微打顫。
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將所有的擔心與眷戀都交付在一擁之中,然後猛地推開她,背過身去。
“走吧。”
低沉壓抑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淒厲的北風中。
抿了抿唇,司徒陽柳再看一眼他的背影,轉身登上北去的馬車。
馬車駛離前,殷武傑還是忍不下擔憂的交代“齊伯,萬事拜托了。”
齊伯淡然卻堅定的聲音響起,“我不會讓小姐有事的。”
然後是車輪輾過沙石地麵的聲響,一聲聲都似從他的心上輾過,軋得他生疼。
一直到馬車聲再也聽不到,殷武傑卻始終沒有轉過身去看一眼,他怕這一看,他會不顧一切的追上去,這是身為邊關守將的他不能做的事、不應該做的事,卻是他身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最應該做的事。
“將軍,夫人的馬車已經看不到了。”士兵小聲稟告。
他沒有說話,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然後大步朝城門走去。
士兵看在眼裏也不禁搖頭歎氣。將軍不回頭是怕看到夫人難過,夫人不回頭是怕將軍擔心,兩個人都為對方著想,看在他們外人眼中,隻覺得心酸。
邊關風雨實在太折磨這對有情人了。
風狂雪大,大地一片蒼茫,放眼望去盡是無邊無垠的銀白世界,沒有夏日蒼翠的草木,也不見牛羊牲畜,顯得一片蕭索。
“夫人,外麵風大,小心著涼。”
收回遠眺的目光,司徒陽柳放下車簾,朝著坐在對麵的侍女笑了笑,“不礙事,隻是坐了太久的車,難免有些氣悶,看看外麵透透氣。”她哪裏有這麼嬌弱了,但人在異國,也不好表露太多情緒。
“王爺臨行對囑咐奴婢小心伺候夫人,若夫人有什麼不適,就拿奴婢是問。”
司徒陽柳太陽穴隱隱抽痛,強忍著不伸手去揉。這個平源王,他跟殷武傑的事一定要扭上她嗎?她絕對相信自己在慶國的一切消息都會如實的傳達到丈夫的耳中,到時候安撫吃醋的大將軍還是得她自己來,真麻煩。
這位盡職的侍女便是她到達慶國邊城之後,丘鳳誠指派來服侍她的,他下的命令是她若有閃失,這位侍女便得提頭去見,導致現在樹上落下一片葉子,這丫鬟都會大驚小怪。
這樣下去,到不了慶國國都,她就會先崩潰了。
“你不用這麼緊張,其實我現在的身分不是慶國的貴賓。”
“可是,王爺的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
算了,她放棄了,這丫頭這麼死心眼,自己說再多也是浪費唇舌罷了。
閉上眼假寐,她懶得再多說,侍女連忙俐落的幫她蓋上毯子,加上馬車裏本來就有的火盆,沒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也不知過了過久,睡夢中的她被一陣打鬥聲驚醒。
侍女見她醒來,惶恐的道“夫人,我們遇到馬賊了。”
“馬賊?”這盜匪也真膽大妄為,敢襲擊官軍護送的車隊。
“是呀。這群馬賊來去如風,王爺追剿多次均未成功,沒想到。”侍女一臉的害怕,眼睛都不敢朝車外看。
“最近的運氣真是差。”送酒送出問題來,現在還遇到劫匪,她真想問問老天爺她是欠了他多少香油錢。“齊伯。”她朝車外一喚。
“小姐。”
“情況怎麼樣?”
“脫身不難。”
“那就好。”能跑得了就沒問題。
侍女抖著聲問“夫人,真的沒事嗎?”
“你覺得你們王爺厲害不厲害?"
她馬上驕傲的回道“王爺是我們慶國的英雄。”
“那就是了,既然你們王爺是慶國的英雄,現在護送我們去國都的士兵又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你還需要擔心嗎?”
聽她這麼一說侍女終於放下心來,不再像隻驚弓之鳥。
“小姐,事情不大對頭。”齊伯刻意壓低的聲音傳進車廂裏。
司徒陽柳心中一突,“怎麼了?”
“他們不像馬賊。”
“不像?什麼意思?”
“是殺手。”微微的停頓之後,齊伯的聲音帶了點沉重。
“殺手?”侍女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
司徒陽柳忍不住伸手掩耳,她沒被假馬賊嚇到,也會被這個膽小的丫頭給嚇到。
“他們應該是針對小姐你來的,平源王的護衛正奮力殺敵。”
“那。我們該逃還是不逃?”
齊伯沉吟了會,“應該還好,請小姐在車廂裏再睡一會。”
司徒陽柳杏眸睜大,她沒有聽錯吧,這種時候了,齊伯還要她放心大膽的睡?
不過齊伯都這樣說了,她貿然跑出去也隻是送死而已。
可是當一個大漢闖入車廂,一把亮晃晃的鋼刀架在她脖子上時,她不得不在心裏歎氣——齊伯,這樣騙我好玩嗎?
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朝車窗外看一眼,因她怕看到血肉橫飛的畫麵,但現下她覺得,被鋼刀架著的畫麵,也不怎麼唯美就是了。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齊伯不見了——
果然是脫身不難,她恍然大悟。
“你說什麼?”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殷武傑,被來人的消息驚得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到地上了。
“夫人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
“在前往慶國都城的途中遇到馬賊,混戰之中,夫人失蹤了。”
“齊伯呢?”
“也不見了。”
殷武傑震怒,“慶國的軍隊是幹什麼吃的?那個平源王不是一直自誇手下能幹了得嗎?怎麼會讓人把人搶走?”
“平源王說對此深表遺憾,會為此事負責。”
“話說得倒是輕巧,如果柳兒有一丁點兒的差錯,丘鳳誠他就拿命來抵吧。”隨著話音落地的是被殷武傑捏碎的茶碗蓋。
軍營裏的人都知道,若將軍改口叫平源王的名字時,就表示將軍動了肝火,大夥彼此對視,看來如果夫人有個意外的話,就算兩國不開戰,兩邊的守將也要來場殊死戰了。
殷武傑努力控製怒氣,“讓探子繼續打聽消息,務必找到夫人的下落。”
“是。”
“另外,密切注意慶國國都方麵的消息,我想這次的事情恐怕不單純。”以平源王在慶國雷厲風行的鐵碗作風,有人敢動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不是迎麵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若肯善罷甘休倒是件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