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子人挺不錯,真的。他會在我晚自習回家時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後,車距保持一定距離,然後在我到家之後,掉轉車頭衝回學校。那年冬天特冷,我的雙手起了凍瘡,他將我冰涼的手握在手心,我忘不了他的眼神和雙手的溫度,隻是我縮回雙手的同時以另一種方式傷害了他,這是我無意的。生活一如既往進行著。可想而知,我們的中考是何等糟糕。於是,我就來到了W中,皓子選擇了複讀,而我的初戀小男友去了J城讀中專。我從沒想過我會以這種結局結束我的初中時代。那些過程中的輝煌、榮耀、任性、自以為是,在這樣的結果麵前一文不值。我開始想這會不會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呢?懲罰我的一意孤行,懲罰我對別人無端的傷害和愚弄?
因此高一那一年我幾乎沒和別人說過什麼話,他們不了解我的過去,將我一貫的沉默看作是恬靜,也沒人願意去搭理一個整天冷冰冰行色匆匆的人,而我亦懶得或是說不屑對此做任何解釋。沒人知道我做過的傻事,權且心安理得。我與他們相處了一年,竟然緘默不語了一年。
隻是我需要感謝並且應該記住的人不隻是在我15歲之前的皓子和吉吉。我終究發現我已不再是我了。歲月帶走了年輪,留下記憶卻留不下我的韶華。
暑假一過,我們就麵臨著文理分班。好在,我們班大多數還是留下了,念文科,零星地走了幾個,過來幾個,走走停停中同樣的表情。雖然已是高二,但這樣一折騰,竟讓我有種剛入高中的錯覺。我開始慢慢地張口,吐出一些簡單的字,我發覺這也不錯。
我和李木子同桌,小眼睛小鼻子小虎牙的走讀生,很愛笑,雖然她的牙和我的一樣不是很白,但她就敢笑得連最後一顆大磨牙都露出來,很有內容的女生。我的前桌是班長徐戈。說起這個名字我就覺得無地自容。還是得說說上次班委競選。根據原則成績必須在前二十名。當時我考了第十,而徐戈考了第九,這樣我倆的名字就一前一後挨在了黑板上。本來對這家夥也沒多大印象,可競選結果是徐戈名字後麵是八個“正”(全班共41人),而我的名字後麵竟是一片空白,零票。當時,我那個羞赧勁就甭提了,反正是過後我繞操場跑了十圈,記住了那個名字。
開始慢慢地和周圍的同學熟悉。過了沒幾天,竟然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我和木子。木子雖然學習很棒,但骨子深處有和我一樣的思想。我竟找到了以前和吉吉在一起的感覺了,隻是現在的大多時候我更擅長聆聽,戲裏戲外都不再是主角了。
一個周五午休時,班主任阿來莫名其妙地把我和木子叫到了辦公室,堆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析了當前的高考形式,我們目前的學習狀態等等。而這期間,木子一直對阿來的話不置可否。我突然覺得木子很有個性,而她的這種玩世不恭是有資本的,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我能做的隻是必恭必敬地洗耳恭聽。也不知過了多久,阿來說:“要是木子考第一,那是極有可能的,要是齊奇……”笑嘻嘻地轉向我,“要是你考第一,別說你自己不相信了,第一個不相信的就是我……”誇張的笑聲震落了窗台上的灰塵。我權且把他的這句話理解為人要量力而行,理解為對“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哲學批判,我在他麵前掩飾得相當好,因為在這句“第一個不相信的就是我”之後我竟然隨之哈哈地幹笑了兩聲。我終究還是為自己感到了悲哀。臨走的時候,無意的重重的關門聲竟然將我的眼淚迸了出來。木子說丫頭,別哭。
坐在教室裏,腦子裏總是重複著阿來那句話,生活委員抱進來一摞信,又是發信的日子了。我這才突然想起我的初戀小男友。他會很準時地一月一封信,而我總是懶於回信,或是說沒有心情。我厭倦了這種遊戲,早已沒有了繼續的理由卻一直維係著,怕放手之後他的脆弱,我的懺悔。但是這一刻我是多麼不希望再收到他的來信啊!生活委員依舊將一個厚重的信封給了我,一臉的曖昧。可是,我真的不想他,甚至連他的酒窩我都記不清了。當我意識到這些時,我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麵了。這樣的關係讓我思緒很亂。下午放學後,教室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突然覺得很無助,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給自己勇氣,沒有人來幫助我成長。眼淚打在未開啟的信封上,一滴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