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孑身一人,住著土街旁的一棟土房。老人很老了,臉上的皺紋,似荒蕪的梯田。
土街在老城區,歪歪扭扭的,沒有路燈。但在晚上,常有放學的孩子或抄近路的行人經過,布鞋皮鞋或者旅遊鞋,輕奏著夜的音樂。
隻因為,老人在她的土屋前,掛了一盞燈。普通的白熾燈,閃著溫暖的淡黃。街不長,燈光便努力地延伸至土街的兩端。老人心安理得地做著這一切,她說,她不喜歡黑暗中向前摸索的腳步,那讓人不安。她說,這夜裏,應該有一盞燈,一片光。
老人坐在屋裏的藤椅上,抱著她的貓。她閉著眼,仿佛在打盹。過一會,老人突然對貓說,燈絲燒斷了,我得再換一個。
老人便出門,果然,小街上已是一片黑暗。
隻憑腳步聲,她便可以判斷出她的燈,是暗是明。老人說,有光的小街,腳步聲是踏實和安穩的;無光的小街,腳步聲便充滿了試探和恐懼。
老人說,其實那些光,並沒有照亮小街,照亮的,是夜行人的勇氣。
老人說,這世上,怎麼可以沒有光呢?
孑身一人的老人,將這樣一盞燈,一直點到去世。
但其實,老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光。
她是一位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