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紗麥菲爾的語氣中已經帶著難以抑製的憤怒和失望。
“那又怎樣?”陸斯恩鬆開手掌,看著精致如瓷器的赤裸少女,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暖,隻有如冰的寒冷。
紗麥菲爾隻知道陸斯恩和羅秀有著基於心髒的契約,卻不知道是誰最後打開了阿斯托利雅的大門,是誰擋住了米迦勒率領的天國軍團最後的一擊,是誰付出了毀盡力量本源的代價,是誰在雪頂之上忍受千年的孤獨。
“我需要一個解釋。”紗麥菲爾望著眼前曾經遊走於天界,卻自稱惡魔的男子,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蘊涵於平淡中的驕傲。
“你更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受傷。”陸斯恩同樣拒絕為自己分辨解釋,或者驕傲者都更傾向於做過什麼而不是要說什麼。
他說的是“為什麼要受傷”,“而不是會受傷。”顯然陸斯恩對紗麥菲爾很有信心,如果不是她有意,很難有人能讓她受這樣的重傷。
紗麥菲爾繼續沉默著,看著已經愈合的小腹,合攏雙翼將赤裸的身體包裹起來,依然半蹲在餐廳的角落。
“惡魔之眼,那是真的,孔特雷拉絲認為惡魔之眼可以讓惡魔以地獄中的威能行走人世,而不必像現在的我們這樣借助軀殼。”紗麥菲爾冷笑起來,“這些雅威赫的信徒總是和他們的始祖一樣自以為是。”
“雅威赫,隻有紅衣大主教和教皇,在每年的禱告日,舉行最隆重的祭奠儀式時,才能用特殊的音調讀出來的名字。”陸斯恩並未顯得對惡魔之眼有多關心,輕輕搖頭:“當你以為雅威赫的信徒自以為是時,你可想過也許你才是真的自以為是。孔特雷拉絲說出這樣的信息,隻是要引誘你出手,誤導你的判斷……以及同時覬覦惡魔之眼的某些勢力。在你走進額蒂菲斯大教堂準備從孔特雷拉絲手中奪取惡魔之眼時,還有另外的力量在一旁窺測。孔特雷拉絲或者發現了你,或者發現了他,但總之最後的結果是,惡魔之眼被奪走了,也不在你手裏。”
“是這樣。”紗麥菲爾點頭,精致蒼白的臉龐從羽翼中露出來,嘴角依然有著冷笑的味道:“可是孔特雷拉絲也死了,他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敵人。一個紅衣大主教毫無還手之力就被瞬間抹殺,他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在俗世中已經堪稱巔峰了。”
“我對他的力量很好奇,我想看看他能傷我到什麼地步……他擁有的力量很近似於天使的本源力量,黑色袍子上紋著特殊的徽章與編號,這種熟悉的圖案曾經出現在天使軍團中,也就是說他可能隻是某個強大勢力組織中的一員。如果我殺了他,說不定就無法暴露他身後的勢力。”紗麥菲爾垂下眼簾,手掌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那裏已經完整如初,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既然交手了,我就隻能失敗,勝利者會在勝利之後安心回到自己的巢穴慶祝,一些狡猾的失敗者卻為了擺脫勝利者的跟蹤,獨自隱入黑暗中療傷。我很好奇,除了我和你對惡魔之眼感興趣,還有什麼人同樣關心,或者是我們曾經的同盟,六君王,至上四柱魔神。雖然他叫我異端,但這並不排除他可能懷著和孔特雷拉絲一樣的念頭,誤導我把他認作雅威赫的犬。”紗麥菲爾抬起頭,看著陸斯恩的黑色眸子,似乎有了一點溫暖,“我更加懷念,你第一次將手掌放在我的小腹上時的感覺,那曾經是我認為追隨你的全部意義所在。我在人類的文學作品中了解到,他們形容這種感覺,用的那個詞是——幸福。”
幸福?陸斯恩有些訝異地看著紗麥菲爾,他從來不知道,理智到冷漠,自我到冷血的紗麥菲爾曾經有過幸福的感覺,以至於他都忽略了孔特雷拉絲的死,忽略了紗麥菲爾的猜測,忽略了對手,甚至忘記了告訴紗麥菲爾,她的試探根本沒有意義,陸斯恩已經知道對手是誰。
她應該說:“幸福?不過是低等生物在尋求自我滿足時一種生理感覺而已。”
“你追隨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自由和驕傲,你的心。”陸斯恩眯著眼睛,緩緩搖頭否認,“雖然我很驚訝於你說出幸福這個詞彙,但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懂什麼是幸福。”
“你的驕傲,我不懂。”紗麥菲爾的眼睛裏閃過一陣刺痛的傷感,“我的幸福,你也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