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幕:微笑在三月的春風(2)(2 / 2)

攬月嶺是個極其偏僻的地方,居住的人戶很少。在攬月嶺上,除了二叔和我家,唯一剩下的便是夢兒他們了。夢兒的全名叫竹夢夕,比我小一歲,跟許多人一樣,也是個獨生女。

少得可憐的這三戶人家,本應當和睦相處友好相待的,可父輩們偏偏不懂,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日夜不休。好在我們這一輩,對那些事情記掛得並不太多。

還是說說自家的事吧。隨著歲月的過去,我也漸漸地到了上學的年齡。七歲那年,父親送我去了學校,同時上學的還有我的堂弟喜平。那時我雖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在這所學校上學,但大姐已經寄讀,哥哥第二年也住在了學校,二姐雖然還在走讀,但很少和我們一塊。因此我們上學放學所得到的他們的幫助便極少極少。好在有喜平,使我們並不感到孤獨。第二年,夢兒也上了學。從此,我們三個最小的便結成了另一個“陣營”,——一塊兒上學,一塊兒回家;一塊兒學習,一塊兒玩耍。

我們三人的快樂,或許是我童年裏最難以忘卻的快樂。然而事有不幸,就因為父母們的失諧不睦,讓我們不能猶如往日一般歡歌笑語,快快樂樂——他們已經公開地下了命令,不允許我們和自己的“冤家對頭”為伴。從此,關於叔叔嬸娘幺爹幺爸(我從小就叫夢兒的父母為幺爹幺爸)的信息一進入我的頭腦便不得已成了不要臉的卑鄙的賊和娼了。

我永遠也忘不了童年那個冬天的夢的兒的淚。那一天,天空雖已止住了飄飄灑灑的雪花,但地麵上的積雪卻還很厚很厚,遠處的大山也被積雪封壓得嚴嚴實實,絲毫見不到一點油綠和青蔥。

“喜平哥,你走路慢一點好不好?”那是夢兒切切的可憐的呼喚喜平的聲音。

“你自己快一點好了,反正不會摔死的!”喜平看也不看夢兒一眼,仍然一個勁兒地吃力地往上攀爬。

我記得母親的禁令,但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嘟著小嘴,喘著粗氣,眼角裏似還噙著絲絲的淚水。或許她發現了我,竟突然間站住了,呆呆地立在那裏,兩眼漠然地望著被積雪封凍著的路麵。我想要開口,但我記起了母親的話。“管她幹嘛呢?”我對自己說。可當我莫名地不知所措地轉過身的時候,卻猛然聽到她淒淒的痛楚的幽咽。“夢兒,我幫你拿書包吧!”我終於又走了回來,伸出我凍得通紅的手。夢兒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緩緩地取下書包,用她那同樣凍得通紅的手遞了過來。“不,我自己拿!”猛然間,她又好似想起了什麼,竟快速而又幹脆地將書包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知道她是想起了她母親的禁令,但我還是深怪她太過固執。正當我憤憤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聽喜平在前麵叫我道:“喜來哥,快一點啦,咱們又去弄鬆包子吃!”我歎了口氣,無奈地看了夢兒一眼,而後“狠心”地轉過身,飛奔著跑到喜平的前頭,第一個衝進了鬆樹林。我放下書包,三下兩下地就攀到了樹上。這時喜平也已經到了樹下,隻有夢兒一個人還立在路上,兩眼巴巴地望著我們。“我也去嗎?”或許她在想,“他們都不理我,我就一個人回家吧!”可剛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喜平哥,拉我一把行嗎?”她終於往這邊跑了過來,隻是前麵那砍太高,她不能夠自己上來。“你就慢慢地來吧,我可忙著呢!”喜平沒好氣地一邊說,一邊往對麵那棵鬆樹跑去。好半天,我才心驚膽顫地跳下那棵樹,一步一步走到夢兒麵前,伸出我紅通通的手……這一次她沒有拒絕,而是可憐巴巴地伸出她比我凍得更紅的小手,遞到我的手上,捏緊,上來……那一天,我弄了好多的鬆包子。——夢兒就在樹下,撿了一個比較幹索的石板,坐在上麵,小心地嗑著鬆子。當我們開始啟程回家的時候,我才發現,她已經嗑了很大一堆鬆子,是專門為我嗑的……夢兒到家後,我和喜平還得往前走。剛走出不遠,便聽到了母親和人吵罵的聲音。後來才明白,又是和夢兒的母親吵嘴。“你看你還對夢兒那麼好,現在怎麼啦,又跟你們吵架了!”喜平望著我,嘲笑我道。

我回到家裏,心情極不愉快。納悶了好一陣子才想起還有家庭作業沒有做,便又不得已跑去了書桌跟前。到了書房靜靜地坐下,猛一抬頭又見到了夢兒的小小的書包,——從鬆林回來,我一直都為她拿著的。剛才經過她家,竟忘了還給她。“沒有書怎麼做作業?”我對自己說,“不,一定得給她送去!”我站了起來,走出房門,找到喜平,“喜平,夢兒還要做作業,你幫我把書包給她好嗎?”見了喜平,我央求地道。“自己要做好人,就自己去吧!”喜平瞅了我一眼,不屑地跑進了裏屋。我歎了口氣,隻得無可奈何地往夢兒家走去。

夢兒見了我,心裏很高興,執意要和我一塊兒做作業。我沒有心情,也就隻好對她說:“現在餓了,呆會兒吃飯了再做吧!”“那也好,咱們現在就堆雪人吧。”夢兒依然很高興,“你看現在又開始下雪了!”沒有辦法,我隻得留了下來,跟夢兒一塊兒追逐雪中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