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師祭(11)(2 / 3)

又一堆墳,堆起來了。

寥寥落落,冷冷清清,似乎與那舊墳並不相稱。

心碎的深山裏狂風肆掠。

一陣狂風,一地冰雪;一處茅屋,一點燈影;一張圓桌,一壺老酒。

又一個除夕,誰來共度?

又一個新年,熟與同飲?

哢嚓哢嚓的輪椅聲,擾亂著這裏冰雪獨霸的嚴冬。

“我不怕冰雪,就怕冰天雪地獨行者的可怕的呻吟!”木子兄堆著一把輪椅,輪椅上坐著一皮老狼。

茅屋裏,燈光下。

“你是老狼,我知道你不怕冬天,所以我請了你來陪我過年。”木子兄沒有拿酒杯,徑直打開兩瓶苞穀老酒。“實話告訴你,我現在輕鬆了,就一個人,無憂無慮!”說完便先悶灌了一口。

“男人,你這是何必!”老狼似乎想安慰。

“沒錯,男人就該灑脫一點!”木子兄又灌了一口,“無憂無慮的,啥事都不用管,啥事兒我都不用操心了啊!”

“也是,自由自在的,別人誰也跟我無關!”老狼也舉起了酒瓶,“現在終於明白了,跟自己無關的事無關的人千萬別去理睬!”

兩人相視一眼,狂笑起來。

“可是,誰跟我們無關,誰又跟我們有關!”老狼一語中的。

“除了自己,誰都跟咱無關!”木子兄搖晃著腦袋,“小林子死了,咱白操一翻心,後來阿蓉跑了、駱英瘋了、老兄你也連瘸子都做不成——這些什麼狗屁玩藝,跟我什麼關係呀!”

“木子兄,別說傻話了,你醉了!”老狼狠狠地灌了一口,“我跟你有關係,沒關係的話就不會來陪你喝酒了。”

木子兄大笑。

“小林子也跟你有關係,他是你兄弟,是你情敵。”老狼半醉半醒,“駱英是你們家媳婦兒,你老娘說的。抱不著孫子,她就閉不上眼!”

“什麼狗屁媳婦兒!這輩子還操那心做什麼?”木子兄將酒瓶狠狠地扔在地上,“借我一口酒,我再去拿!”他搶過老狼手中的酒瓶。“別傻愣著了,小莫就要做娘了。”

“娘她媽的屁!”老狼不知哪來的氣,把桌子掀翻了在地,自己也後退了很遠。

彼此都沒有說話。良久,老狼才靜下了氣來,流著淚,說:“別人都指望自己心愛的人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可我不,我就在想他們咋還不離婚,咋就不快離了婚後嫁給我呢?”

木子兄也不知什麼原因突然號淘大哭起來。

燈漸漸地弱了,屋子裏好像不再隻有他們兩個人,而是四個——兩個影子,兩副軀殼。

就在別人出天信的時候,他們倆睡著了——就在地上。

大年初一,木子兄包好被輪椅軋傷的手臂,將老狼扶上輪椅,一步一步地將他送回往醫院。

前半個正月,老狼都一直在醫院度過。直到開了學,才被大夥兒接回學校。

大家都希望把舊年的痛苦忘卻,但總是弄巧成拙。有時候一兩句不經意的話,恰恰成了刺痛一個人傷口的利刺針尖。好在,大家都忍在心頭,從不讓別人輕易瞧出。

老狼的傷已痊愈,請求學校重新安排課。學校很為難——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還怎麼教體育呢?於是,他被安排到了二十餘裏地以外的一所小學。剛開始教《自然》,後來《自然》也不讓教了,就管理學校的體育器材。偏偏這所學校沒什麼器材——兩個鉛球、一幅乒乓球拍、四根接力棒、一個彈不起來的橡皮籃球。這些東西,用得著一個專人去看管麼?再過幾個星期,老狼便交了鑰匙,幹脆一個人整天閑著。

大家也沒少去看他,但畢竟太遠,誰也沒法三兩天就去一趟。

後來聽說他整天就喝酒,大家都很為難,但也不可奈何——加之中考臨近,誰也沒有時間走開。

小莫已請了產假,總想過去瞧瞧,可她婆婆總說:現在這樣子,怎麼能夠出去亂跑呢?到時候落出個什麼問題來,誰也擔當不起!

可小莫不在乎,執意要過去。

偷了個空兒,小莫終於逃出了巷子。

可誰知,老狼早已不在了學校。

學校領導這時也才發現,足足有一個星期沒見著老狼的影兒了。

小莫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回到無為鎮二中問木子兄。

木子兄想了想,說:“不用管他!他應該回了家,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很清閑。”

小莫不放心,打通了他家裏的電話。

果然,老狼就在家裏。

老狼在電話裏笑得很開心,告訴大家:我沒事,比以前心情好了許多。現在我正在用心讀書,準備考元月份的研究生。

眾人心頭都很酸,問他檔案怎麼辦?合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