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鶯下葬時是一個雨天,由太子拓跋寧兒扶棺,棺木所到之處,百姓哭泣相隨,萬人空巷隻聽得哭聲,一聲一聲淒厲的呼喚,喚的都是她的名。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拓跋玄淵一張宛若冷凝的麵孔沒有一絲表情,一步一步前行,披散在肩的雪白長發猶如飛雪,在空中翻飛,淒涼而頹敗。
“節哀。”
在那皇陵,上官鴻忍下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安慰拓跋玄淵,“日子還長,鶯鶯……她……她是個沒……沒福分的,你……等她喪期過了,就再娶一個……後宮……不可無主。”
拓跋玄淵麵沉如水,聲音沙啞卻堅定,“我答應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除了她,他誰也不要。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說了,便會兌現。
“不!”上官鴻一把抹掉眼眶的淚水,啞聲道,“鶯鶯若是在天有靈,也定希望你過得好好的。”
這些日子,從女兒死後他一夜白發,到現在的枯瘦,他都為他的深情所震動,女兒這輩子雖然短暫,能得這麼一個人相伴,真是天大的福分。
可作為他的嶽父,作為玄天皇廷的臣子,他希望他能振作起來,這天下需要君主,百姓需要主心骨,而外孫需要一個爹。
他不能就這麼頹敗下去,不能!
拓跋玄淵嘴角扯出一抹比哭更難看的笑容,望向天空,“鶯鶯在天上等著我,她心眼很小的,若是讓她看見我與別的女子在一起,她會不高興的。”
低下頭來,他忽看見侍衛往陵墓裏填土,一種強烈的恐慌掠住他的心,壓抑多日的恐懼終於爆發,他狂撲向棺木,嘶吼出聲,“鶯鶯!”
回應他的還有一聲淒厲的狼嚎聲。
雪白的身影如風卷至,高大的狼王趴在棺前,金色的眸子沁出淚來。
“母後!”
拓跋寧兒再忍不住,失聲痛哭。
“皇後!”
身著甲胄的將士摘下頭盔,跪倒在地,悲聲痛哭。
百姓齊齊跪下,哭他們的皇後。
在全身縞素的百姓群裏混著的月傾邪、納蘭虹、琅琊楓、花子惜都是哭紅了雙眼,他們多想上去祭拜,卻因為身份,不能出麵。
天空下起雨來,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麵,仿佛也在為上官鶯而哭泣。
三年後的同上官鶯去世的那一日,拓跋玄淵因病逝世,臨終頒布聖旨令太子拓跋寧兒繼位,令上官鴻、上官睿、莫問、姑蘇涼、白連為輔政大臣協助太子治天下。
太子拓跋寧兒繼承皇位,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對內任用賢臣,對外拓展外交,不到十年,玄天皇廷國力有了飛躍性的進步,在十一年時迎娶白國公主月思宜為後,成親時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他成親這一日,作為嶽父的月傾邪親自送嫁而來,當晚皇宮熱鬧時,他獨自一人帶了一瓶酒兩隻杯子而來,在那一處合葬皇陵坐下。
“鶯鶯,你許我來生,可還作數?”
他笑著,眉眼裏卻隻有深深的疲憊,昔日的張揚邪魅早伴隨著年華逝去消失無蹤,一雙鳳眸渾濁而無光澤,像極了被丟入泥濘的珍珠。
回答他的,隻有那颯颯風聲。
他卻自顧一笑,“拓跋玄淵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當以為我做不到了麼?鶯鶯,我這不是也為你守著節麼,那嫁給你兒子的是我過繼的侄女,人品相貌都是上佳的,不然也不敢把她給你當兒媳婦。我是知道你的,你在自己人裏,挑剔的要命呢!”
冷風越刮越大,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全散在了風裏。
他在皇陵坐了一夜,第二日晨時他回了住的宮殿,卻是突發病,拓跋寧兒為他請來了禦醫,他卻拒絕,隻帶了侍衛回國,之後半月,他駕崩的訊息從白國傳出。
一月後,夜黑風高的那一夜,有黑衣人夜闖玄天皇廷的皇陵,單手劈開了陵墓的密道,將裝了骨灰的盒子放在了並排放著的兩具棺木中間。
“娘娘腔,這才是你最想要的安眠地兒,對吧!”
黑衣人扯下麵紗,露出那一張國色天香的容顏,正是琅琊楓。
她望著棺木,眼眶紅紅,“娘娘腔,義妹,我們三個那年酒樓相遇,如今你們都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真是狠心。”
說著說著,她眼淚落下,最後終忍不住的跪下,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