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嵐本就對當年和尚的話耿耿於懷,再加上隨即又生了碧華,心中就更容不下那個還未出生就被人斷定為禍害的女娃。
“我也隻是說說,那孩子再怎麼說也是咱們親生的。一直都被關養在後院中,就這麼趕了出去,怕是在外麵活不了幾天。”
“養她到這麼大還不夠嗎?就算是我前世欠了她的債,這十五年也該還幹淨了。”趙嵐眼中沒有半點不忍的神色,語氣硬邦邦地道。
沈拓聽了,沒有說什麼話,起身出去。他隻是在心裏有些遺憾,若是那個女兒的容貌換到其他兩個女兒身上,他們沈家也就更有希望恢複當年的榮盛了。
廳裏的趙嵐這個時候再往外麵看,已經不見了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她暗自鬆了一口氣,決定明日就讓下人準備準備,給二小姐辦場簡單的喪事。
那個孩子自小就沒見過外人,自然不會有人知道是她家的。他沈家再辦了喪事,就算是那孩子反悔,非要再來沈府尋親,也沒幾個人信她吧。
她如今這麼急著在兒子才行過弱冠之禮就要趕那個“禍害”出去,更多的原因還在於和李尚府的親事。
李尚書身居兵部,大女兒又是今上的寵妃,家族正是興旺之際。況且他那小女兒也很傾心碧休,一心為了兒子仕途的趙嵐,當然要好好地把握住這門親事。
沈碧落長在沈府十五年,卻是沒有一天不在渴望著父母對她像對其他姐妹那樣。但她想見父親母親了,卻隻能躲在暗地裏偷偷看上幾眼。
她從來沒想過,十幾年沒有想起過她的父母,今日召見竟是要將她趕出沈府。
“給了你十五年的養育已是天大的恩情,自今以往,你就不再是沈家人。”母親無情的話一直在她的耳邊回蕩。
碧落雖不經世俗,但從小到大看多的白眼與嘲笑,讓她明白,她之所以被父母拋棄,隻是因為她與常人不一樣的腿。
她聽到過府中那些負責打掃的低等下人,在背後說她的話,“禍害”。很多時候,他們這樣笑她時,並不避諱她的。
走在明晃晃的太陽底下,碧落總覺得自己像是見不得光的東西一樣,那光像是要把她烤焦了。她才走過去,經過身邊的下人就會回過頭來看上一眼。
好心的,像是沒看到一樣錯開她走過,歹心的,便一步三回頭地看,像是看一個新奇的物品,一個罪人。
她在心底一聲又一聲地鼓勵自己,一隻手緊緊攥著裙子,想快點逃離這個聚集著人的地方。
“姨娘,她怎麼那個樣子走路?”
碧落正走著,聽見了一個天真的男孩子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就想快點避開那個孩子的目光。但是,孩子已經在她的眼前了。
“她呀,前生壞事做得太多了,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著裝華貴的三姨娘,帶著幾分嘲笑看了眼碧落一身半破衣裙,蹲下身跟才五歲的兒子解釋道。
“她就是那個‘禍害’嗎?”才五歲的小孩子,什麼也不懂,但他卻常常聽到那些婢女在閑言碎語中提到這個詞。
三姨娘笑出聲來,直誇兒子聰明。碧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自己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她又看見了小孩子閃著亮光的眼睛,心中怯意橫生,馬上就瘋了般逃開。
快步行走中的身形上下顛簸,背後響起譏笑聲。或許他們隻是一時取樂,沒有多少惡意,但是她卻恨不得躲進地縫裏。
可是,有些東西能躲開,有些卻躲不開。
沒走幾步,她的腳絆住了裙裾,倒在地上。那隻腳上有些變形的繡鞋露了出來,她幾乎是痙攣性的一縮,但是那隻腳還是那麼清晰地露在太陽下麵。
“這麼好的臉蛋,長在這麼一副身體上,真是可惜了。”三姨娘笑著說了一句,就抱著兒子走開了。
碧落自從懂事以來,聽得最多的便是這樣一句話。看著身姿嫋娜的三姨娘,她羨慕而又傷心,眼下聚集了一點淚珠。
“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