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溫暖的大手將她扶起，還有一聲帶著疑惑的話語。
碧落看見了將自己扶起的人，他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一副好聽的聲音。這個人，是與她同一天生日的大哥。
昨天他的及冠禮，她偷偷地去看了。
碧落與他像這樣的正麵相對，也隻有兩三次。他的眼睛裏全是關心，她沒有說話就忙錯過他逃開了。
她必須離開沈府，外麵的人以為她死了，那個李小姐就不會嫌棄了。碧落想起了父母的話，更加決定要離開這裏，在外麵隱姓埋名。
碧休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對這個世界，對他們這些人的懼意。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逃開的背影，沒有跟上去。
十五年了，他們這對兄妹相見不過幾次，就算還有對這個妹妹的關心，也早被時光衝刷的所剩無幾了。
碧休現在對她的關懷，還不如小時候多。但比起其他人來，他對這個妹妹卻也多著幾分憐惜。
才進了那個藏在沈府西角的兩間草房子，一個穿著還不如府中低等下人的女孩，便急急忙忙地迎住了她。
“小姐，您怎麼出去了？那些刁奴欺負您怎麼好？”她拉住碧落，立即緊張地上上下下查看。
“秋雁，把咱們的東西收拾一下吧。”碧落說，流出了兩行眼淚。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秋雁正是那廚娘的女兒，廚娘沒了，她就一直陪著碧落。
“我們該走了”，碧落哽咽著說不下去，摟住秋雁哭了起來。
秋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要走去那裏，隻是在碧落停止哭泣的時候，將她們的一點東西收拾了。她們的東西很少，隻有兩個包袱。
“小姐”，她將東西打包好，就見碧落愣愣地坐在床沿上，不禁走過去蹲在她麵前喚了一聲。
“咱們要去哪裏？是老爺夫人吩咐的嗎？”見她神色間不再哀戚，秋雁便小心地問道。
“離開沈府，以後便再也沒有沈碧落了。”她沒有看身邊的丫頭，愣愣地看著前方，低聲說道。
秋雁被驚地站起身來，連聲問道：“小姐，什麼叫以後便再也沒有沈碧落了？”
這個時候的秋雁顧不上主仆之分，帶著幾分責怪問那個雖不帶著哀戚，卻沒有一絲生機的女子。因為碧落，十二歲時曾經要投水自盡。
“秋雁，你不要瞎想。天不讓我死，我是不會主動去死的。”
碧落跟她說過，便側身歪倒在下麵鋪了一層稻草的床上閉住了眼睛。
晚上人定之後，一個麵容謹慎的仆婦來了這兩間草房子中。還未進門時，她就皺了皺眉頭，然後便有些不情願地出聲說道：“走吧。”
碧落一直坐在油燈前等著母親的人來，聽到她冷冷的語調也沒有在意。她讓秋雁拿上了那兩個包袱，便跟在撂下兩個字就轉身離開的旬嬤嬤身後，走了。
沈府的後門上掛著一盞昏黃的玻璃油燈，周圍隻有淡淡的風聲，廖無人跡。
到了後門口，旬嬤嬤手腳麻利地打開了銅鎖，然後看著碧落與秋雁兩人，依舊帶著些不情願道：“走吧。”
碧落看著她說話時的神情，好像與她說話，讓她很不喜歡。
不過，碧落還是對她點了點頭，喚了聲，“秋雁”，便踏出了她十五年來從未踏出過的一扇門。
“等等，這是十兩銀子，你拿著。出去以後，就要把沈府忘得幹幹淨淨。”旬嬤嬤又叫住了她，從腰上解下荷包，抖出十兩碎銀出來。
碧落看著她手中的銀子，又望了望主房所在的方位，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我既然答應了，爹娘，出去以後就不會再提自己是沈碧落的事情。”
“這就好，拿著吧”。旬嬤嬤眼中稍稍動容，將那一把碎銀塞到了秋雁手中，砰的一聲就關上了那扇門。
碧落聽著門那邊的落鎖聲，眼淚再次蓄滿了眼眶。人們從來隻知道沈府有個瘸小姐，卻幾乎沒有人見過她，那麼，從今以後，世間就真的再沒有沈碧落了吧。
“小姐，咱們走吧。”秋雁的聲音中有隱忍的怒氣，拉了拉看著那扇門發呆的碧落。
碧落沒有理會，退出兩步，對著門口磕了三個頭，便在秋雁的攙扶下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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