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苑廊寰,殿宇巍峨,淩空虛設,飛塵不染。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有女子精魂所凝化之地——太虛幻境。
似乎有琴瑟歌聲遠遠傳來,但是凝耳聽來卻是一片寂靜;似乎有女子笑聲就在耳邊,但是再來回味,倒像是嗚咽。薄霧籠住碧樹清溪,流雲穿過玉石闌幹,庭苑外,確是一片洪荒。看不清前依後傍,荒蕪迷茫,孤零零的平生出一株顆青草,葉頭上略有紅色,輕靈嫵媚,但是卻合攏著一雙葉片,顯得幾分憔悴。
忽然一陣腳步噌噌,一個少年錦衣侍者捧著玉瓶,一路的磕磕絆絆疾步走來。
“小紅你還真矜貴啊!一天沒來看你就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怎麼就嬌氣成這個樣子?”美少年一邊嗔怪,一邊舉起玉瓶輕輕的斟出一滴甘露,滴在小草的葉片上,露水霎那間光華四射,宛如明珠流轉,待得沁入,小草枝舒葉展,似有微笑之態。
“哎,我可真拿你沒有辦法,明明是株小草嘛,偏偏擺出這個可憐模樣!回去應差了,明兒見!”又是一陣風,少年匆匆而去。
微風動處,那青草已輕輕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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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變換,已是殿宇亭台,歌樂依舊,風光依舊。精致的院落裏,兩個同樣靈秀的青衣少女似有爭執——
“姐姐,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就這樣下凡去!”少女中係雪青發帶的一位揚眉道:“神瑛侍者對我姐妹有恩,我們永世不忘,但是報恩又不止有一個法子,為什麼一定要用姐姐你的眼淚去還?”
“妹妹,你不懂,我要用眼淚去還神瑛的甘露,是因為隻有眼淚是我自個有的,是我甘願的,能給他,我很歡喜——妹妹,我這,我是為了我的心——”另一位少女係著暗紅發帶,聲音越來越低。
“你是為了你的心,可是你的心人家不知道!你的心人家要不要?!”妹妹的語氣尖利,拉住姐姐的手,“神瑛侍者怎會知道你就是他前世澆灌的一株小草?知道了又能如何,姐姐你莫要忘記,神瑛此去凡塵是為度劫,世事變幻,前程渺渺,我們脫去草胎木質,卻僅修成個女體,既無神通又無異能,姐姐你用一生眼淚去報答恩情,卻怎能左右天命!”
“妹子,”握了妹妹的手,姐姐凝眉低歎,“我們女子,本來就沒有什麼逆轉天命的能耐,但求一個真字。自有神識,我就看到他的笑臉,就聽到他的叮嚀,每到這個時候,我心裏說不出的歡喜,說不出的珍惜。侍者此去造曆幻緣,不知會遇到什麼磨難,——我此去陪他,看他歡樂,為他傷懷,也不愧他對我真心——”
“好了,你記得他的心,記得自己的心,就是不記得我的心!姐姐就不想有個妹妹了?”小妹丟開手,後退兩步,凝神看了姐姐一會兒,見得姐姐不言,跺了跺腳,一甩衣袖跑出庭苑老遠,對著一株不知道開著什麼白色花蕾的古樹下,眼淚流個不停。
仙袂飄飛,環佩鏗鏘,一陣仙樂花雨,步出了一位嫋娜俊逸,風化絕代的仙女,仙女輕展廣袖,拭去了她的眼淚,莞爾言道:“我們姐妹們成日家說,這一株絳珠仙草,明明幻化成一模一樣的一對姐妹,性情卻怎樣這麼不同。姐姐真真情情,妹妹怎就這樣少情?神瑛甘露明明就澆灌了你們兩個,姐姐不思茶飯,自求下凡,隻為報得大恩,妹妹卻隻是不緊不慢,難道你就沒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