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半夜三更的。”是一位老人略帶抱怨的聲音,接著,門“吱呀”一聲開了。
“啊?!……”兩人同時驚叫出聲——出現在怡然麵前的,是一位頭上束發,臉頰消瘦,一身寬大長袍的老人,一身衣著猶如曆史課本上的文物照片。怡然驚詫的呼不出氣來。而此時老人顯得更加驚怕,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滿麵汙泥,長發淩亂,赤著雙臂,衣僅及膝而又背對月光的女子。老人的眼睛瞪得極大,喉嚨似被堵住,張大了嘴想叫卻叫不出聲,仿佛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他顫著雙手,渾身篩糠般抖著,突然,如遭雷擊般地全身猛的震了一下,接著,大叫一聲奪門而出,沒命的向遠處跑去——“鬼啊!……”
蒼老的慘叫聲驚醒了整個村莊。
怡然也大吃一驚,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隱隱的感到這裏隱藏著什麼危險,她越早離開這裏越好,於是她四下看了一下,心想村外也許會安全些,於是她轉身向村外跑去。突然,一排排的火把從遠處向她遊來,猶如一條條火龍,片刻間將她重重圍困起來。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震天動地的喊聲像怒濤一樣地向她湧來,她一下子呆在當地。
她看清楚了,躍動的火把下麵是一張張淳樸而憤怒的臉,有老人,有壯年,有婦女,也有孩子。一個個仿佛對她有刻骨的仇恨,同仇敵愾的瘋狂的向她吼著:“殺了她!殺了她!……”怡然的心嚇得縮成一團,驚慌無助的望著這些仿佛剛從千年古幕中躍出的人們。
人群忽然靜了下來,一位大袖飄飄、威嚴莊重的老者站了出來,立在眾人之前。
“常教授?!”怡然驚喜地叫道。沒錯,常教授!雖然衣著變了,但她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常教授!怡然心裏有了一絲希望。
那老人愣了一下,麵向她,端詳良久,帶著一種得意笑了。
“你果然出現了。不過很可惜,你先遇到的不是歸魔域的人,而是我常世源。隻要我常世源在,你的陰謀就決不會得逞!”接著,他一揮手,“把她綁起來,明日辰時,處以火刑!”
“天!這是怎麼回事!……”怡然愣在那裏,任由兩個膽大的村民走過來給她套上鎖鏈。她徹底絕望了,陰差陽錯,她居然要斷命在這裏!
太陽一點一點地湧上來,血紅色的。怡然被幫在一根粗柱上,她的腳下就是用來燒死她的木柴。將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她反而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從容。人生忙碌,死亡才是休息的開始……
在常世源的目光示意下,一個村夫舉起火把,麵容嚴肅而莊重的,緩緩地向她走來,那跳動的火焰紅得就像鮮血……
怡然輕輕地抬起頭,輕輕地遙望遠方,遠處是青的山,藍的天,和極遠處赤日的火焰……
火焰的紅光在她的腳下跳動起來,火舌卷著過來舔她的腳。如同一幅火紅的地毯,迅速的,便要鋪到她的腳下了。火焰就像無數紅色精靈,奔湧著向她滾來……
“呼……”忽然間,腳下帶火的木柴像焰火一樣向空中散開,化作無數流星在空中劃過紅色的弧線。在一朵朵火焰落地的背景下,怡然麵前出現了兩個人——一個麵容冷峻的白衣男子,和他身邊的青衣侍女。
那人麵向老人,冷冷地說道:“常伯,這是怎麼回事?”不等他答複,那人便轉向那青衣侍女:“放了她。”
“不可!”常世源向前跨出一步,擋在那侍女之前,激動的向那人大聲道:“大少爺,我昨日夜觀星象,有妖氣突現於此地,而稷殤的五百年之期將屆,隻怕她便是那相傳已久的……”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猶豫片刻,終於續道,“若不殺她,鴻雁落必會大難臨頭啊!”
那人皺著眉,轉而向怡然望去,看到她一頭草屑、滿麵汙泥的樣子,搖了搖頭,眉鎖得更緊:“我鴻雁落的吉凶不是由殺不殺一個女人決定的。逐雪,帶她回落梅山莊。”
說完,轉身疾步而去,白色衣襟肆意的在風中飛舞。那被稱作逐雪的侍女緩步走近怡然,忽然間手臂在怡然麵前揮動了一下,“嘭”的一聲,立在怡然背後的粗柱塌了下去。
“走吧。”逐雪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說什麼,便緊跟那人而去。
粗柱的落地激起一地的塵土和木屑。在塵土的迷蒙中,人們恭敬地肅立著,敬畏地目送那白衣人遠去。隻有常世源,立在那裏,痛苦地仰望蒼天,重重的長歎一聲,似乎這一聲裏包含了無盡的無奈和絕望。
高聳而厚重的圍牆,似將傾之泰山般將人壓抑得難以呼吸。在兩堵冰冷的高牆中間,巨大的石砌的青門直聳入天。門兩側,數棵古木參天而立,古氣森森,散發著陰陰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