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屏風之後(1 / 3)

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小離那小小的身軀竟然顯得那麼重,他的頭軟軟地垂在怡然的肩上,時時隨著她步履的起伏而輕輕搖動。馬已經死在剛才的一番混戰中了,怡然背著小離,沿著山路艱難的向山下走去。現在逃走已經不重要了,她隻想立刻把小離送回落梅山莊,讓小離盡快得到救治,,讓小離盡快好起來。

忽然,一塊石頭讓怡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受到這一震,小離竟緩緩睜開了眼睛:“清裳姐姐……”怡然興奮地跳了起來,急忙輕輕地把小離放到地上,急切地道:“小離,你怎麼樣?”

“我要死了,你自己走吧。”小離垂著眼瞼道。

怡然生氣地大嚷:“你才幾歲啊?我還沒死呢你怎麼會死?”說罷,不由分說把小離又背在背上,繼續向山下走去。

小離又昏迷過去了,怡然踉踉蹌蹌地在山間穿行。忽然,她立住了——眼前的山道忽的筆直的落下去,陡峭猶如峭壁。這不是來時的路!可是,她已沒有選擇了。怡然略停了一停,踟躇著,但一想到小離必須盡快得到救治,一咬牙,伸手抓住道旁突出的樹根,緩緩地俯下身去,一寸一寸地,開始慢慢的向下移。小離和她自己兩個人的重量加在她自己身上,她的雙手幾乎支持不住,顫抖起來。爬了不到幾米的距離,卻像是過了幾十年一般,雙臂的肌肉拉得生疼,手也幾乎麻得沒有了感覺。汗水濕了她的手心,握住樹根的手越來越滑,她進咬著牙堅持著,五米,三米,兩米,一米……

終於,她又站在平地上了,她雙手放開盤曲的樹根,興奮地望向遠方——那就是那個山村了。她不禁激動地向前跨了一步,忽然腳下一滑,她便摔了下去,頭撞在了落露的半截樹樁上……

天旋地轉……

月黑風高,古木參天,一個人手持金杖,立在一塊聳起的巨岩上,披散的頭發硬硬的落在肩上。下麵是匍伏的狼群,和狼群前身著黑裘的一個人。

“為什麼沒能救出聖女?”那人低低的說。語音不高,卻蘊含著威嚴,讓人聞之生畏。話音莆畢,樹上的葉子紛紛墜落下來。

“許雁離他已得到許舞風真傳,而且,我們還要顧及聖女,所以……”身穿皮裘之人戰戰兢兢地道。

“那你就不必回來見我了。”那人緩緩地道。他輕輕掃了那人一眼,轉而望向遠方星辰,似乎深思著什麼。穿黑裘的人聽到這句話,全身猛震了一下,但接著又恢複了常態,微微顫抖著聲音說:“是。請我王多多保重,祝願我王早日救出主人。原諒奴才的不忠,奴才從今起不能再服侍您了。”說畢,他手中忽然多出一柄匕首,匕首的寒光凜凜的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他的堅毅的表情。“撲”的一聲,寒光消失了,他輕輕望了那人一眼,按住插在胸口的匕首,緩緩地向他跪了下去,輕輕地叩下了頭……

月光背處,那人的眼裏,隱隱的閃著流水的光……

風中,燭火忽明忽滅。殘月慘淡的光從窗格中透進來,印在殿內兩個人的臉上。

一個是青衣少女,神情如窗外寒月一般冷淡,她,便是冷月。一個,是長須老者,臉上的皺紋有如深壑般冷峭,他,便是常世源。兩人的衣襟被風肆意的撕扯著,在靜謐的夜裏發出獵獵的響聲。

“義父,為什麼狼群會在鴻雁落重現?”冷月直視著常世源的眼睛,迫切地問。

“因為稷殤即將重現。”他幽幽地說。“到時,萬千生靈,千祖基業,毀於一旦。”

“那——落梅山莊豈不是……”冷月的眉頭蹙了起來。

“生靈塗炭,還顧及落梅山莊嗎?”常世源長歎一聲說。

“那豈不是連少爺也……”冷月低低地自語似的說,她沉吟著,目光漸漸變得堅定:“怎樣才能阻止他?”她看著常世源,決絕的說。

常世源沉吟著,默默地轉過身去,仰望著窗外的星辰。月光如水,瀉在他的半邊臉上,映出他深邃的眼睛,似乎蓄著深不見底的,最深沉的哀傷。

良久良久,他低低地說:“殺了那個女人,為了天下蒼生。”

一座古殿裏,一位老人如是說。

一隻烏鴉嘎的一聲大叫,箭也似的奔月而去。兩人嚇了一跳,望向窗外,但見殘月的光自顧冷漠的流動。

怡然昏昏的沉睡,有時如在雲端,有時如在火海,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不知過了幾日,她清醒了些,感到似乎有人在給自己喂水。她勉力睜開眼睛,模糊地看到一個人影衝她一笑,便又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