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家丁把她二人關入一間牢室之中,又向看守吩咐幾句,便離開了。怡然仔細地上下打量著清裳,見她麵貌雖與自己一模一樣,卻細微處大有不同。清裳眉目之間氣質高華,眼神溫柔莊重,舉手投足無不顯出大家閨秀的風範。
清裳見怡然這樣盯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紅,稍稍偏過了臉去,過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樣未免有些無禮,便又轉了過來,卻低著頭,不與怡然直麵相對。她這等嬌羞不勝前進有禮的行為與怡然漠然視之渾然不把什麼事放在心上的性格更是不同。
又過了許久,依然開口打破了這平靜:“你明明是真的清裳,又何必不要性命自承是假的來救我?”
清裳抬起頭來,望著她的眼睛,語音輕柔地說:“你不是也為了救我可以舍棄自己的性命嗎?我又怎麼不可以呢?”
“那是不一樣的,”怡然有些急了,她向來不認為世上有什麼值得她操心的大事,但卻最怕欠下別人什麼,更何況這是還不了的。“我是問心有愧,而你……”
“不要說了,”清裳輕聲打斷了她,語音輕柔而堅定,“是真是假,都是一條性命,我又怎能看你因我而死?你不要感到愧疚,從你承認自己是假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欠我什麼了。明日在籠紗堂上,你不要再這麼意氣用事了,所有的後果,讓我一個人承擔吧。”
依然明白她的意思,急忙說道:“不可以的,如果你明天替我死了,那我會愧疚一輩子的。我該來承擔的,讓我來承擔,即使死了,我也可以心安。”
清裳輕輕得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你不懂的,反正,我也已生無可戀。”她長歎了一口氣,一滴晶瑩的淚滴落在她的紗裙上,晶瑩閃亮,順著衣褶滾了下去。
怡然見她如此說,不禁有些奇怪,但見她哭得傷心,卻不敢去問。過了許久,清裳停了哭泣,又低低輕歎一聲。依然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們……不是說你被人擄走了嗎?你是怎麼回來的?”
清裳聽了,渾身抖了一下,目光一下子暗淡下來。她轉頭麵向牢外,輕輕地說:“我不是被人擄走了,是……是被我爹關了起來。”
“哦?”怡然覺得十分意外,但她向來處世漠然,倒也不怎麼驚訝。
清裳側背對著她,神色淡淡的,帶著些許哀傷,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向怡然緩緩道來。原來,莫遠農想逼迫清裳嫁過來後伺機偷盜七彩玲瓏玉,清裳不但不從還將此事告訴了許雁峰,於是莫遠農殺了許雁峰,將清裳關了起來,卻向許舞風說是被賊人擄去。
“爹爹本來不是這樣的,”清裳哀怨欲絕地說道,“可是,自從那次和莫伯伯長談之後,他就全變了,竟然覬覦許家的七彩玲瓏玉,唉,父女之情,兄弟之義,他竟也棄如敝履。”清裳一聲長歎,眼中盈滿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常伯伯?你是說那常世源?”怡然有些驚訝地問道。
清裳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了怡然一眼:“你也知道常伯伯?也難怪,常伯伯善曉天意,誰人不知?”她垂下眼簾,悠悠得道:“父親做出這種事情,既絕父女之情,斷兄弟之義,且……”,清裳泫然欲涕,“且讓我又何麵目再見雁寒?我這次逃出,原本就是要提醒雁寒提防父親,可是身為人女,未盡孝道,卻背叛父親,實為不孝,我夾在中間,兩難做人,倒不如,早日擺脫了。”她手中拈著一根鋪在地上的茅草,一圈圈地纏著,仿佛絞著她的心。
怡然是個不善言辭之人,見到她如此悲戚,更不知該如何寬慰,她坐在清裳身邊,輕扶住她的肩,說:“寒梅開了,可曾記得去年的香雪海嗎?”清裳的身子僵住了,她猛地回頭,驚問:“你……怎麼知道?”依然見她睫毛上掛著淚珠,一副帶雨梨花我見猶憐的樣子,不僅伸手撫去了她的淚珠,輕聲道:“既然你還記得那沒聽小酌,那你就不該辜負了許雁寒的一番情意,難道,你真的舍得下他麼?”
“撲”,一聲輕響,似乎有人摔倒了。兩人一驚,向外看去,隻見一青影不知何時已立在門外。那人伸手扯斷了鎖鏈,身形一擺,竟飄進了牢房。清裳款送蠻腰,竟十分優雅地檔在了怡然麵前。那人似乎冷笑了一下,袖抬起處,微香輕醺,衣襟微拂,清裳驚緩緩地道下了。怡然這才著急,要上前扶住清裳,卻被來人一手扭住,輕輕一提就橫提起帶出牢外。
那人將怡然帶入一處房中,甩手一扔,怡然被扔到地上。怡然爬起來,也不出聲,揉揉摔疼的肩膀,打量著那人。
那人也冷冷地注視著她,過了一刻,問:“你為什麼不叫?”她也冷笑:“叫有用嗎?隻怕沒出聲就被你殺了。”那人冷笑道:“算你識時務。”
那人緩緩抬起手,竟揭下了了那層麵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