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窮,李婆婆一直捱著痛,直到發工資那天才去醫院開了藥。
而元傑告訴孫雲霄,那天恰恰就是李婆婆的死亡時間!
“長官啊,我們隻是搶了她的錢,絕沒有想到她會因此自殺啊!”
混蛋!連棲身之地都沒有,到了晚上就蜷縮在家禽售賣處的紙箱裏睡覺的可憐老人。失去了生活來源她還拿什麼生活下去!
“不不!,我們要的隻是錢,怎麼會砍碎屍體取樂呢,我是有罪,我該死,我可以給你們當牛做馬!警官爺爺,您一定要相信我們。”
孫雲霄霍地站了起來,大力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局長和同事們根本拉不住他,他把驚惶的刺青男子一腳踹倒在地。
“你還撒謊!我知道你在吸毒,你是為了那盒嗎啡殺她的對不對!?”
刺青男子護住頭厲聲慘呼起來。
“….沒有,我是想過叫她交出來,可不管我怎麼逼她她都不肯。我把她的破帆布包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找到,隻好扇了她幾耳光走了….求你別再打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屍身隻化驗出至多60毫克的嗎啡,不是你逼她服毒驗貨後殺了她是什麼?你說啊,說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救命啊!”
同事們合力把失控的孫雲霄拉了出去。
剛剛有些轉暖的天又陰冷起來。
“案子已經結了,李婆婆的在天之靈也已得到安息。雲霄你不要再多想了,開心一點。”
“不,我知道是他們…可是我拿不出證據…他們害死了太婆,他們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皓月當空,星光璀璨,仿似無數雙明亮幽怨的眼。孫雲霄把頭枕在聶璿的肩上,黑粗的胡茬許久沒有清理,刺痛了聶璿柔嫩的手,她心疼地撫mo著他消瘦的臉龐。現在,她對他的態度已截然改變。這份奇妙的感情,已由原來一點點的百分之一,逐漸膨脹到充滿她的心。她並不是個靦腆的女子,所以當愛神來到,她也就坦然地去迎接它。
此刻的山海公園裏一個人也沒有。
“聶璿,你可曾有過這種失落?”
聶璿低下頭,他抬起眼。他的絕望直映進她眸子裏。
“有。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沒錯,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當時我是護士,還未改學現在的藥劑學,在醫院的腫瘤科實習。我的病人…一個同齡的漂亮女生。她少有的開朗,絲毫不因為自己患病而傷心難過…”
“呼,我猜後來你們成了好朋友是吧?”
聶璿的眼圈一下紅了。
“是的。盡管她和太婆一樣也…我倆天真的相信奇跡會發生在她身上。但是她還是…”
“所以從此你改了專業。你在藥店裏工作,想自己實地幫助更多被病痛折磨的人,每當你父親的礦區出事你也會死纏爛打跟他去,甚至貼自己的錢買藥治療那些生病的窮苦陌生人。你的男友無法忍受你的瘋狂行為,為此離你而去。”
孫雲霄一字一句地說。他在派出所工作的同學告訴了他聶璿的所有情況。她一呆,隨即鐵青著臉站起來。他伸出手臂。
“…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我沒錯!”
像一頭發怒的小獅子,聶璿甩開他的手向公園門口走去。孫雲霄快步上前攔住她,她怒吼,但是吼聲被他埋在了他寬厚的雙肩裏。
“我明白。璿,從看見你第一眼時我就知道了。”
有著最純淨心靈的白衣天使。眼神中滿懷對脆弱生命的傷感的天使。他知道這一點。
三天後,兩人參加了李婆婆的葬禮。
隻有他們兩人的葬禮。聶璿取出自己所有的存款在郊外寧靜的霜穀山上給孫婆婆買了一塊墓地,還請了最好的水泥工。孫雲霄表示讓他出,但被她拒絕了。兩人都是一樣,不願看見婆婆被埋在鄉村的荒嶺,老人孤苦伶仃一輩子,她的靈魂該有一個舒適的去處。瑟瑟秋風,拂過鬆樹林嘩嘩作響,山上不時傳出的雀鳴聲嗚咽般讓人揪心。工人填上最後一鏟土,孫雲霄看著聶璿把純白的ju花放在墓前,心中百感交集,久久不能平靜。
“婆婆,你再也不用受病痛折磨或者睡在路邊長椅上了,這兒,就是你的家。”
原來聶璿和李婆婆早就認識,隻是不知道姓名而已,家禽售賣處的商販說她常上樓拿藥給婆婆。當孫雲霄告訴聶璿李婆婆就是那個白發稀疏的老人時,她立刻像個孩子似的號啕大哭起來。
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裏,由於太過傷心,聶璿一直都冷著臉,沒有放聲大笑過。
但孫雲霄相信,他會讓她開心的。
或許這樣的想法略顯肉麻,但卻是發自內心。對這樣的一個像水晶般純淨易碎的女孩,他已經準備好用自己的一生去寵愛她。
今天晚上藥店裏盤存,聶璿會遲些回來。飯後,陶芳和聶宇森坐在沙發裏看電視,孫雲霄則收拾碗筷。孫雲霄性格沉穩隨和,做事穩重,所以與聶家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經博得了二老的喜愛,把他當作了不二的未來女婿。
“伯父伯母慢慢看哈,我回去了。”
“行,以後有空常來玩啊。”
與聶璿溫柔的外表一樣,她的臥室布置得很是雅致。微微粉紅的牆壁溢出些許溫暖,透明玻璃台麵的寫字台不染纖塵,如若無物,孫雲霄推開門,閃閃發亮的珊瑚掛簾拂過他的黑發,發出悅耳的丁零聲。
他打開燈,準備把寫字台上的《法醫學》(這是聶璿擁有的種類繁多的教科書之一)裝進隨身攜帶的皮包裏離開,但是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他急忙扯出麵紙擦拭玻璃上蔓延開來的水漬。
——供基礎、臨床、預防、口腔醫學類專業用。
唔?聶璿不是藥劑專業的嗎?
孫雲霄疑惑不解地瞅著書的封麵,他再翻開扉頁,版次上赫然印著2008年6月第五版。
她撒了謊。
難怪聶璿回答他時表情古怪。孫雲霄笑著搖搖頭。有什麼好害臊的呢?她大概覺得一個女孩看這種書很難為情吧。他這樣想道,但他敏銳的直覺卻讓絲絲不安湧上心頭。
——被肢解的屍體像解剖教學下的骨骼一樣整齊有序,說明罪犯對切割解剖是個內行…身體亞健康的家夥…他知道柱子中空這一點,說明他是大樓周圍的人!
不,不可能!
他顫抖著拿出他的卷宗複印件(這東西他一直隨身攜帶著)。裏麵夾有一張美菲康的說明書。在藥物過量那一欄裏,清楚地印著嗎啡的中毒量為60毫克。
小混混會無稽到看說明逼太婆服藥?
孫雲霄丟開卷宗,發了瘋般在房間裏翻找。字台裏的東西全被移了出來,衣櫃裏的衣服也扔到了床上。地板上變得雜亂不堪。
那本挖空的詞典攤開了,扁平的形狀如同鋼針一樣,刺痛了孫雲霄的眼。他嘶吼著繼續搜索,結果在櫃子的底部摸到了用雙麵膠固定的膠袋,膠袋裏的兩個藥盒及剩餘的藥片讓他徹底絕望了。
這時孫雲霄的手機陡然響了起來。剛摁下接聽鍵,線路那頭的邱勝雨就急不可耐的嚷嚷起來。
“慘了雲霄!上次你問我那個聶璿的事時我遺漏了兩頁檔案。她…她因為殺人嫌疑進過公安局的!那時你還沒調來市局。受害者是她實習醫院的一個癌症病人,死因係嗎啡中毒後碎屍。屍體在醫院修繕完畢正待封口的地下管道裏被意外發現,她差一點就被定罪,但最終由於證據不足又給放了…後來改了行。天,你怎麼會看上她啊?!”
孫雲霄手中的東西一腦兒滑落在地。
——我沒錯。
——婆婆,你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天地仿佛在一瞬間掉了個個兒。孫雲霄腦海裏反複回放著聶璿說話時臉上的神聖感。他實在無法把純淨可愛的聶璿把那個病態殺人狂聯係到一起。
猶豫再三,他還是拿起了手機。
“周局,我是孫雲霄…”
“雲霄,給誰打電話啊?”
甜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孫雲霄猛地轉過身。看見聶璿身著一襲白衣站在門口,她笑著,一如第一次見麵時聖潔地微笑著。
不同的是她纖細的手裏多了一支裝滿藥液的針筒。
孫雲霄想站起來,渾身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他這才看見,不知何時起,門口擺放了一個小巧的青花瓷香爐,縷縷青煙正借著風力從屋外飄進來。
聶璿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如冰的眸子直望進他眼睛裏。
死亡是她撫慰的方式,眼神中滿懷對脆弱生命的傷感的、殘忍的天使。
被困在她製造的貓塚中的那些貓咪,以及李婆婆和那個癌症病人,都是她的神跡。
現在,該輪到他了麼?
孫雲霄突然笑了。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他沒有理由要後悔。
於是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朝“天使”張開了手臂。
兩行淚順著聶璿的臉頰流下來。
“雲霄,我一直,一直以為,你會是最最理解我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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