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1 / 3)

?第3章

坐在寬敞舒適的車廂中,慕容如風顯得很愜意,他現在乘坐的已不是錢莊夥計為他準備的那一輛,而是他在中途重新換乘的一輛,為的是躲過慕容家的追查。一路上他設了不少疑陣,相信大哥他們現在一定正為找不到他而急得團團轉吧?想到得意之處,他的唇角又綻出笑意。

“你不想知道那天大哥把我叫走,單獨對我說了些什麼嗎?”同行已有幾天了,但兩人之間的對話依然很少,於是慕容如風便主動挑起話題。

“不想。”簡單而生硬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相識這些日子來,已漸漸習慣她的冷漠寡言和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口吻。但他卻依然直言相告:“大哥勸我不要和你走在一起。”

冷若煙斜斜地看他,真不知他為什麼總是如此坦白?於是冷冷地警告:“你該聽他的。”

“為什麼?”慕容如風問,卻不要答案,“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我不需要朋友!”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了,她不想再說第三遍。別過臉去,看向窗外,想避過他的笑容,他卻坐到她身邊,直直地“看”著她,溫柔地笑著:“你總愛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她突然生氣了,怒道:“你知道什麼?你又了解我多少?你憑什麼說我是在‘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慕容如風,別以為你是慕容家的人,我就會怕你!”看到他笑容依舊,又恨恨地大喊了一句:“我最討厭看見你笑的樣子!”

她突然頓足,對外麵的車夫喊道:“停車!停車!”

車,停了下來,她一下從車廂中躍出,跳到地麵上,慕容如風急道:“你去哪兒?”

“你少管!也不許你再跟著我!”她頭也不回地衝進了路邊的樹林中。

一路狂奔,連冷若煙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對慕容如風發那麼大的火,好像隻有找人打一架才可以將心中的怒火全都發泄出去。

暴雨突然在這時傾盆而下,道路越來越泥濘。伴著雨聲,她恍惚間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也是在一個雨天,在一間陰冷淒涼的小茅屋中,一個鋪著稻草的破床上躺著一具中年女子的屍體,屍體旁是一個正在痛哭的女孩子……

她甩甩頭,想甩掉那份痛苦的記憶,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七年?八年?還是十年?無論已過去了多久,她都不想再記起了。

慕容如風,她又想起這個人。他永遠隻會笑,是因為他一點也不知道人世間的疾苦。生活在大家族中,有父母兄弟姐妹,即使身有殘疾,但他依然是幸福的。他沒有過過一天苦日子,他的這份幸福是她幼時夢寐以求卻從未得到的。

她嫉恨他!這個念頭剛剛在心頭閃過,卻一下把她驚得站住了。是的,這就是她剛剛為什麼發火的原因,她是在嫉恨,嫉恨慕容如風所擁有的一切,因為這些她從不曾擁有過,包括他的快樂,他的熱情,以及他對生命的那份熱愛!

同樣有雙眼睛,他雖看不見世界,但心卻是亮的,那裏有生命,有熱情;而她雖能看見萬物,但心卻早已死了,在她眼中的隻有血腥與死亡。

暴雨依舊在下,將她的全身都已打濕,她慢慢地在雨中前行,耳畔,恍惚響起那個輕幽飄然的聲音:“花的開謝就如同人心一樣,若隻損不榮或隻榮不損都不能稱其為完滿,何不試著讓你的心也‘盛開’一次呢?”

她站住了,停佇片刻後突然回身,向來時路又飛奔回去。

躍過層層樹幕,又回到了離開的大路,馬車依然停在那裏,車夫早已披上蓑衣蜷縮在車廂下,而慕容如風卻如一株青鬆般屹立在地麵上,任憑暴雨狂襲卻紋絲不動,臉上是憂鬱焦慮的神情。

冷若煙一驚,躍到他麵前,怒道:“你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回車裏去!”

聽到了她的聲音,他神情一振,喜道:“你回來了!”抓住她的手,“我真擔心你會一去不回呢。”

驀然被他的溫柔所震動,那一刻她心底的冰山也開始瓦解,但仍冷冷道:“回車廂去,否則你會生病的。”

“你還走嗎?”他擔心地問。

“不走。”簡單的兩個字讓兩個人的心頭同時都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滿意地笑了,像個孩子一樣,一直拉著她走回車廂。

車,又開始前行了。

這天晚上,慕容如風病倒了。

他的病來得很快,很猛,顯然是由於白天淋雨的緣故,再加上他出門少,難免會對遠出有些不適應或水土不服。開始隻是咳嗽,後來就不停出虛汗,臉色忽青忽白的,最後就是發高燒了。沒辦法,冷若煙隻好讓車夫將車停在一間客棧外,要了兩間房,又叫店家請了個大夫為他診視一番。大夫開了藥方後,便由店家負責去抓藥、熬藥。冷若煙則守在床前照顧他。

慕容如風雖在發高燒,但神智還比較清醒。躺在床上,他低低地歎息:“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聽不見她回答,他自嘲地笑笑:“你一定覺得我很沒用吧?一個大男人,身體卻嬌弱得還不如女孩子。”

一塊清涼的手巾突然搭在他的額頭上,讓他渾身的燥熱略退去幾分。耳畔傳來她冰冷的聲音:“吃藥。”他欠身而坐,想自己伸手捧碗,可惜雙手卻因虛弱而微微地顫抖。

冷若煙瞥了一眼他的手,冷笑一聲:“這時候還想逞強?張嘴。”

他順從地聽她吩咐,由她一勺一勺的給自己喂藥,吃完還不忘衝她笑笑:“謝謝。”

可能是由於藥力發作,很快他就睡著了。

聽著他呼吸均勻的鼻息,她輕輕為他蓋上被子,他卻在恍惚間抓住了她的手。她一驚,想將手抽回,沒想到他卻握得很緊,還喃喃地夢囈了一句:“為什麼你的手總是這麼涼?”

她呆呆地看著那張如孩童般純真而俊美的臉,幽幽地獨自出神兒,任他握住自己的手,直到天亮。

慕容如風到底是練武之人,休息了一晚上後就痊愈了。第二天當冷若煙再度到房中來看他時,他已是神采弈弈。

“好了?”冷若煙確定地問道,因為後麵還有很多路要趕,她不想因為一些小事而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好了,還要多謝你昨夜的照顧。”他微笑的樣子讓她的心頭“咯噔”一下,不知昨夜的事他記得多少?

“那就走吧。”她與他一前一後走出房門。然而剛出門,她卻又站住了。

“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她和他同住在客棧的二樓,她從樓上往下看,此刻從店門外魚貫而入很多身佩武器的人,看樣子是同一門派,而且女多男少。

“有人來,是嗎?"他的聽覺何其敏銳,以耳代目,他並不比有些明眼人差。“聽聲音,他們好像練同一種內功。”

她的眼中流露出欽佩的神色,又仔細觀察了一陣,沉聲道:“是峨嵋派。”

“峨嵋?”他先一怔,複一驚,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聲音也輕了下來:“我看我們還是快走吧。”

她明白他在想什麼,眼見前門是走不了了,扔了兩錠銀子在自己的客房中,寫了個簡短的字條讓店主代付車馬費,而後帶著慕容如風從屋中跳窗而出。

店外是一條街道,他倆走得很快,大約一個時辰後,便遠離了市區,進入了城郊的山野。

“如果照這樣走下去,大概要用多少時間才能走到西域?”慕容如風問。

“一個月。”她也沒走過這條路,完全是憑想象預計。現在沒有了車馬,單靠腳力要走這千裏之路實在是難上加難。“你不必跟到底。”她對他的身體實在沒信心。

他又笑了:“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把我視作同路人嗎?放心,我保證我今後絕不再生病了。”

她冷笑:“由得了你嗎?”

林葉作響,有人接近,他們同時感受到了。慕容如風毫無表示,冷若煙已手扣劍柄,蓄勢待發了。

猛然間,從四麵八方躍出很多人,全是在客棧中所見過的那群峨嵋中人,隻見他們不發一語便齊齊拔劍攻向冷若煙。

冷若煙雙眸墨如寒冰,已經做好應敵的準備。慕容如風卻在旁叫道:“冷姑娘,請手下留情!”說著,他已化作白影一團,如那日擊退天道門門人一般,閃電似的穿梭於眾人之間,掀起強風一道,將眾人全都逼退三尺開外,他沒有出手擊殺或卸下他們的利器,顯然是給對方留了很大的麵子。

強風過後,他向眾人拱手:“各位,請不要為難我們,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借路而過?”任何時候,他都顯得是那麼溫文爾雅又彬彬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