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2 / 3)

“你已經找到她了?”慕容南尚未轉過味兒來,但馬上露出一絲喜色:“這下好了。你該不會繼續和家裏鬥氣了吧?”

“你是來找她,還是來看我的?”慕容如風擺出一副不歡迎的態度,因為他知道慕容南當初對他與冷若煙的感情是持反對意見的,自然而然就視他為敵。

慕容南急道:“如風,別再鬧情緒了,我來是有急事找你,鈴兒出事了!”

“七妹?”慕容如風一驚,關切之色立刻顯現:“她怎麼了?”

“她被一個自稱是‘天殘老人’的老頭抓走了,要我們帶爹去見他才肯放人。老六已先走一步趕回山莊報信去了。我特意繞道這裏來通知你一聲。”

“天殘老人是誰?你們怎麼會惹上他的?”

慕容南大歎道:“誰知道他是誰?隻知他武功奇高,隻怕還在爹之上。我本來是和老六、鈴兒一起出莊,想來看看你。路過那座山時無意間誤進了一個山洞,撞見那個老怪物,他聽說我們是慕容家的人便怒不可遏,似乎與爹有深仇大恨,立時動手,我們三人合力也擋不住他幾招,鈴兒便被他抓去了。他要我們去通知爹說,若要鈴兒的命就要爹拿命來換!”

慕容南語速很快,額頭冒汗,顯然是一路飛奔而來的。

慕容如風還算沉得住氣,蹙眉想想,道:“以前似乎沒聽爹提起過這個人。”

慕容南應道:“是沒聽過,我看他神智不太正常,一陣兒一陣兒隻說胡話。可能是爹早年的仇家,戰敗後躲在那裏,積怨多年,早就憋著要和咱慕容家拚呢。”

“那山在哪裏?”慕容如風問道。

慕容南順手一指:“往東二百多裏,名為青峰山,山腳有棵老槐樹。”

慕容如風看向冷若煙,沉聲道:“若煙,我得趕去救七妹,你……”

“一起去。”冷若煙淡淡的表情表明她早已做出決定。

慕容如風的唇邊綻出一抹微笑:“好。”一個字已代替千言萬語。

慕容南驚攔道:“不行!你們不能去,那老頭武功深不見底,去了隻是白白送死,還是等家裏人都來齊後再說吧。”

慕容如風卻道:“我們自會注意分寸的,若能早一點救出七妹,會讓她早一刻安全。若那天殘老人真如你們所說般厲害,難保他不會中途加害鈴兒。我和若煙先一步趕去,你等著六哥帶人來,到時候再彙合。”

慕容南還要勸阻,慕容如風與冷若煙已連袂而去。他倆的身形似電如煙,迅如疾風,即使是向來以輕功自負的慕容南也要自歎弗如。

找到慕容南所說的那座山並不難,隻是在找那個洞口時費了一番工夫,原來竟是被一片藤樹亂石所掩蓋,卻不知慕容南他們當初是如何誤入進去的。

慕容如風與冷若煙小心謹慎地一步步往裏走,這洞很深,從裏麵吹出一股冷風,讓人渾身激泠。四周靜悄悄地,洞壁濕乎乎地,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

在黑漆漆的洞內,慕容如風卻先說話了:“這裏讓我想起了幽羅城。”

冷若煙的心裏本來和他想的一樣,被他先說出來,心中湧起一團暖意,多少甜蜜的回憶又浮上心頭。但雖然相似,卻畢竟不同。人變了,變得成熟了;情也變了,卻不是變得淡了,而是更濃更烈了。

“是誰?”一個蒼老渾厚又帶有一份狂傲的聲音突然響徹山洞中,回音嗡嗡作響:“是慕容家的人嗎?”

慕容如風朗朗答道:“晚輩慕容如風,特來拜會天殘老前輩。”

那聲音獰笑道:“你膽子不小,慕容文源呢?叫他滾來見我!”

“家父尚未抵達,請教老前輩究竟與家父有何冤仇?為什麼一定要擄我小妹相要挾?”

“你不配問!”

“請老前輩放出小妹。”慕容如風不急不躁,進退有禮。

“有本事你自己過來救她呀!”一陣狂笑,黑暗中響起幾聲巨響,似是山洞口被什麼東西封住了。緊接著,眼前一片火星四射,不知是誰點燃了洞壁的兩排油燈。在他們的正前方,站著一個灰發長須的老者,發須長到幾乎將整個臉都遮住,隻露出一雙亮如明星的雙眼,在黑暗中尤其醒目。

慕容如風剛要拱手施禮,卻見那老者眼中精光暴射,大喝一聲:“慕容文源!你終於來了!”

冷若煙與慕容如風先是不解地回頭去看,天殘老人卻呼嘯著如狂風般飛至兩人身前,一拳打向慕容如風的胸口。

冷若煙大驚之下猛推了一把慕容如風,欲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天殘老人看見她,眼神迷亂,露出一種驚喜之色,呼道:“依依,你也來了?”同時愣是硬生生地收住拳式。

怎麼回事?慕容如風與冷若煙對視一眼,都暗自蹙眉。天殘老人卻狠抓住冷若煙的手臂,似個莽撞的小夥子般滿心歡喜道:“依依,你終於肯來見我了?”他一指慕容如風:“那你是不是就不再喜歡他了?你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放手!”冷若煙驚異地發現自己竟掙不出他鐵一般的手掌。天殘老人看見她生氣的神情,忙放開手,柔聲道:“依依,你別生氣,我以後不會再讓你討厭了,我一定會好好待你,我會比慕容文源要多愛你一百倍、一千倍的!”

“你胡說什麼?”冷若煙不悅地說道。這老頭果然如慕容南所敘般神智不清,照眼下情況看,他一定是把慕容如風誤認成他爹慕容文源了,那這個依依又是誰?

慕容如風攬過冷若煙,道:“老前輩,你一定是認錯了,她叫冷若煙,不是什麼‘依依’。"

天殘老人卻根本聽不進他的話,見他與冷若煙如此親密,眼中妒火狂噴,大喝道:“慕容文源,你沒資格碰我的依依,快放開她!”他又揮掌而上,慕容如風不願與他正麵作戰,以幻影神行的步法拉著冷若煙急速後退。

天殘老人一見他的步伐身法,冷笑道:“你以為你這套幻影神行天下無敵嗎?”他身形一晃,幾步已踏到兩人麵前,掌式翻飛,瞬間便封住了慕容如風所有的退路。

慕容如風一向對自家的幻影神行很有自信,沒想到竟會為此人所破,無奈隻有出掌相迎。冷若煙見老人掌法刁鑽,功力渾厚,恐慕容如風抵擋不住,便拔劍而刺。老人隻顧著殺慕容如風,竟沒留意冷若煙,“哧”地一聲,衣袖劃破,手臂被拉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登時鮮血直流。

老人捂著傷口,驚愕地瞪著冷若煙,淒淒然道:“依依,你竟然還護著他?!”

冷若煙生怕他再度攻上來,隻用身體護著慕容如風,高度戒備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老人心痛地高喊:“他寧可娶柳氏姐妹也不要你,你對他居然還是這麼執迷不悟?你要看清楚,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呀!”

慕容如風握住冷若煙的手,低聲道:“小心他發起狂來,我們恐怕擋不住。”

冷若煙低語一句:“你先走。”

“不。”慕容如風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語氣堅定:“不能同生,但求共死,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冷若煙的心潮翻湧,幾乎要落下淚來,隻幽怨地看著他,目光中既有柔情又有感動。慕容如風微笑相對,深情的目光如月色般迷人。

看到他二人如此親密的樣子,老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喝道:“慕容文源,我今天要你的命!”他再度如風暴般狂卷而至,冷若煙舉劍而上,卻被他的掌風逼退兩尺開外。老人的目標全集中在慕容如風的身上,那怨毒的眼神如魔鬼一般,似要將慕容如風生吞活剝,斷筋碎骨。

慕容如風清嘯一聲,燈光下衣袖飛舞,俊雅如仙,即使麵對強敵仍毫無懼色,從容應對。冷若煙的雪花神劍也從中插入,但二人合力仍堪與老人戰成平手。這老者的武功果真是深不可測,招式路數獨樹一幟,功力深厚,驚世駭俗,招招毒辣、招招奪命,全是衝著慕容如風的致命點而去,對冷若煙卻極顯寬容,隻是一味化解地她的劍招,而不反攻。

這天殘老人究竟是誰?不隻慕容如風不知道,凡是與他同輩的親友都不會認得此人。

40多年前,天殘老人與慕容文源都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劍客,兩人本為好友,但自從天殘老人認識了慕容文源的表妹慕容文依後情況就有了變化。天殘癡戀慕容文依,而慕容文依卻對青梅竹馬的慕容文源一往情深。三人之間便有了一段錯綜複雜的愛情故事。慕容文源因為一直視文依為妹妹而對她的愛戀不加理會,最後更是娶了柳氏雙姝而傷透了慕容文依的心。另一方麵,天殘苦苦追求慕容文依不得結果,便屢屢找慕容文源的麻煩。慕容文依雖恨慕容文源,卻不準天殘傷他,並要天殘發誓,若自己不去找他,天殘今生今世都不準踏進慕容山莊半步。天殘對慕容文依惟命是從,甘願在荒山中癡候。

歲月流逝,英雄添華發,慕容文依始終沒來,而天殘也在日複一日枯燥寂寥的等候中開始神智失常。他言行怪異,終日隻有兩個信念,一是再見慕容文依一麵,一是殺掉慕容文源。若不是當年對慕容文依有承諾在先,這40年中,他怕是早已殺進慕容山莊無數次了。

而住在慕容山莊內的慕容文依,終日見表哥與兩位妻子親熱纏綿,妒火膨脹到幾乎可以自焚的地步,偏偏因為她也曾對慕容文源保證過不會傷害他的妻子而一直無從打擊報複。於是她一天天忍耐,一天天煎熬,幾十年都過去了,終於有一天,她想出了一個可以折磨慕容家一輩子又不會自食諾言的方法,那就是對家中最小的男孩——慕容如風下手。

當時的慕容如風,盡管隻有13歲,卻已秉承了慕容家所具備的一切優點,風采驚人,俊美無儔,深得全家上下一直的寵愛。慕容文依每次看到他,不僅會更加痛恨他娘奪走了自己的心愛之人,更因在他身上常常可見慕容文源少年時的影子而被愛意與恨意左右地無法自拔。因此決定毀掉他最具魅力的那雙眼,讓他成為一個廢人,令慕容文源與他的家人痛苦一生一世。她算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的慕容世家絕不會有人懂得巫術,自然就不會有人知道解咒之法,而慕容如風一旦雙目失明,今生也很難再與什麼人有刻骨銘心的戀情,注定是要殘廢終生的了。她放心地自殺身亡,以為可以將這個秘密永遠帶進墳墓之中。但人算終還是不如天算,慕容如風還是遇到了他生命中最珍愛的人:冷若煙,並在君碧幽的協助下恢複了光明。

悠悠四十載,記於紙上的不過洋洋數百字而已,這中間有多少狂風巨浪都已被歲月的塵煙所掩蓋,卻沒想到隨著天殘老人的出現,上一代的恩怨又重新加諸到新一代人的身上,帶給他們前所未有的災難。

冷若煙與慕容如風已經同天殘老人苦鬥了兩個多時辰了,從最初的堅守到現在漸處下風。他們深知自己已撐不了多久,應當盡快想個辦法轉換對自己不利的局麵。他們的動作輕靈迅急,宛如數十支利箭刺向敵人的心髒,但天殘的掌式卻更像一堵攻不破的銅牆鐵壁,讓他們無機可乘。

在整個打鬥的過程中,慕容如風與冷若煙始終是相互扶持,彼此照應,一方遇險,另一方便及時援助。那份隻有情人之間才會擁有的情意盡顯無疑。

突然間,天殘老人逮到一個空檔,高高躍起,從上擊下,拍向慕容如風的天靈蓋,冷若煙舉劍上刺,天殘躲過劍風,變幻身形改擊慕容如風的前胸,慕容如風旋步而撤,仍是慢了幾步,被打到右肩,登時噴出一口鮮血,灑濺在白袍之上,斑斑點點甚是醒目。冷若煙大驚,狂刺九劍,迅如雷電,完全是舍命的打法,天殘閃躲不及,被其中一劍刺中小腹,鮮血噴湧而出。他驚怒地對他眼中已幻化為慕容文依的冷若煙厲聲道:“你為了救他竟不惜殺我?”

冷若煙周身都是殺氣,眼中全是狠絕之色,聲音冷得幾乎可以凍死人:“是!”

天殘悲痛欲絕,如猛虎負傷般,他突然撲向了冷若煙,以極快的速度和絕頂的招式竟在瞬間便打掉了冷若煙從不離身的絕情劍,將她反剪雙手拉到自己身前,另一手製住她的死穴。

慕容如風驚道:“放開她!”

天殘冷森森道:“要我放了她?除非你為她去死!你做得到嗎?”

慕容如風毫不猶豫,大聲道:“我做得到!”

天殘愣了一下,沒想到“慕容文源”會答應得如此痛快,倒疑他有詐,用腳尖踢過去冷若煙的絕情劍,獰笑道:“你可別想騙我,你若玩半點花樣,我立刻殺了她!”

慕容如風拾起劍,溫柔地注視著被製住的冷若煙,輕柔地低呼:“若煙,看來我們今生的確無分了。”

冷若煙絕望地雙眸癡望著她,嘴唇顫抖,喏喏地道:“不要,不要……”顯然是心底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天殘急不可耐,催促道:“快動手啊!還磨蹭什麼?”

慕容如風劍搭頸上,尚未用力,卻聽天殘慘呼一聲,放開了抓住冷若煙的手。原來剛剛那一刻,冷若煙因過度悲傷而驟然將雪花神功提升至第九層的最高境界,練到這一層的人,身如寒冰,觸之即傷,就算天殘有再深厚的功力,也因一時無法抵禦這寒氣而不得不放開雙手。

冷若煙重獲自由,雙手一旦放開,立刻飛掠向對麵的慕容如風。慕容如風也張開雙臂迎了過來,然而,就在冷若煙的背後,天殘正獰笑著暗中積蓄了全部的功力,猛地向冷若煙的背後擊出。慕容如風情急之下奮力將冷若煙摟在懷中,反轉自己的身體,硬生生接下這一掌。由於這掌法霸道無比,慕容如風一下子昏厥過去。冷若煙驚得魂飛魄散,抓起慕容如風剛剛丟掉的長劍,以全身之力狂擲向天殘老人。而天殘也因剛剛自己那一掌過於耗費功力和最初小腹所中的一劍而無力反抗,長劍穿心而過,將他釘死在洞壁之上。

冷若煙抱著慕容如風的身體,未發覺自己已淚如雨下,心痛如裂,巨大的悲傷令她無法言語,隻是拚命將功力輸進他的身子,祈禱他的俊眸能再度睜開,對她拋過一個溫柔的凝視,深情的微笑。然而無論如何努力,慕容如風的脈如遊絲,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