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荷。”
笑聲冰冷滲骨,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仿佛他是塊木頭,裏麵並未裝著靈魂,笑聲裏充滿自信且夾雜些許傲慢。我從未見過像他這種人,不僅僅冷如冰山那麼簡單,聽不出那笑是喜是怒、是試探獵物還是設下圈套?我隻能單憑他偶爾露出的輕笑來判斷他的話外之音,然而,對他感到恐懼的我,仍然將手藏在袖中抓著那香囊。
“我、我喚作春、春冰。”我牙齒打顫,如墜冰窖,雙腿凍住無法挪步。
“你很冷嗎?才初冬而已。”或許他綻開笑容,但其中的嬉笑怒罵我完全感應不到,我好似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向我靠近,這是相當危險的信號,我必須逃離這裏。
“我、我看她們已走遠,夜深了,我想我該回去,拜托你不要將遇見我的事說出去,多謝,告辭。”說罷,我轉身準備跑,手剛放到門上,身後的他忽然抓住我的披帛,往後稍一拽,我便隨之退後兩步,呆立著不知所措,進退兩難。
“你這是請求別人的態度嗎?”他冷哼一聲,似乎有點生氣。
我蹙緊雙眉,軒內的書墨香本不濃,而此時卻恍若濃得令我感到惡心,我捂著心口窩,心念著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我正想對策,門突然被一人踹開,那人不容分說一把抓住我胳膊,硬生生將我拉出去,完全不顧禮數,他溫暖有力的手消除我一時的驚恐,令我很是心安,不由對他生出毫無理由的信任。外麵的雨勢已弱,蒙蒙細雨淋在身上有些粘,濺起的水花猶若跳躍活潑的螞蚱,帶著汙泥在我繡鞋與裙邊上嬉鬧,回頭看那漸漸模糊的軒館,心中竟生出不舍之情,它雅致而幽靜,四周景色宜人,的確是個躲避世間煩擾的好去處。
一路奔回我屋,我心下驚疑,他對泰山王府如此熟悉,宛如這是他家一樣來去自如,我都有時會迷路,而他卻連半點猶豫也無,但倘若他並非府中之人,那他是如何知道王府地形、如何知道我住處、又如何知道我遇險?
剛進屋,我甩掉他手,厲聲道:“放開我!你是誰?膽敢深夜來這後院!”
他不回,轉身便要走。
“等等!”我高聲攔他,又覺得似乎不妥,大半夜攔一個男子算怎麼回事,臉一紅,小聲道:“我的披帛跟雨傘……忘在了軒裏……”
他斂足,頭卻不回,不假思索道:“不要了。”
說得倒容易,東西雖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留在軒內,萬一生出事端,我……慢著!這聲音……好似在哪裏聽過?該不會是那日觀音廟裏對我無禮的輕佻公子哥兒?他怎麼會跑到泰山王府來?莫非——是來偷東西的?我大驚,又不敢肯定,指著他問:“聽你聲音,我們可曾見過?在觀音廟擋我去路的是你不是?你怎出現在這裏?”
他回身笑道:“你不必多問,日後少生好奇,夜裏最好不要再出這院門。”
看來是他了,憶起他那日糾纏,語氣裏帶著厭惡道:“我的事與你何幹?若你是賊人,念在方才你也算搭救我的份上,我不喊人,老實交待,你是何人?”
他冷笑著挖苦道:“好一張利嘴,剛才怎嚇得跟個呆頭鵝一般?”
“那是因為、因為……”我因為不出個所以然,通紅了臉,抿嘴不言。
“因為什麼?”他半諷半嗔道:“該不會因為他俊俏吧。”
我一愣,瞪大眼道:“哪來俊俏之說?我壓根沒看見他。”
“哦?”他半信半疑。
既然說到長相,麵前之人的長相我得瞧一瞧,便準備尋燈點上。
他顯然知曉我意圖,抓住我手腕不讓我走,方才生得好感一掃而空,我頗為反感道:“敢問公子姓名,今夜這人情來日有機會我會還你,麻煩你放手。”
“宋子沄。”
“子沄……”我默念了遍名字,抹黑一麵找燈、一麵道:“我記下了,等……”話未完,聽見腳步聲,忙跑去門口,見人已不在,訝然道:“噯,人呢?”左瞅右瞅不見人影,這人溜得真夠快,禁不住歎悔,為何不早一些點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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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停,陽光明媚,天風習習,昨夜懷著心事未睡好,起來的便有些晚了,所幸無人責備我,隻是奇怪每日來喊我起床的小桃今日怎未見?想必她昨夜亦未安睡,此刻正睡懶覺吧,想到此,不由輕笑。
梳洗過後,我挽起袖子準備出去幹活,門外響起苟三的聲音:“春冰姐可在?”
苟三來作甚?莫非是特意來喊我的?想必人都已到齊,獨缺我一人,忙一麵急急挽袖、一麵喊道:“在呢,有點睡過頭,實在抱歉,我這就出去。”
苟三回道:“不急,你慢慢收拾,並無旁事,隻來傳話,府外有人要見你。”
“噢?有人要見我?”我在這裏並無認識的人,會有誰來見我?忙問:“何人?”
苟三答:“來人自稱宋府家丁,有東西要親自交與你手。”
“宋府?”姓宋?難道是他!“人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