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前,一直羨慕古時女子,每日琴棋書畫而已,不象我等奔命於職場。終過上這種幸福日子,最初,未必不是興興頭頭,每日勤奮練字,與敏之吟詩作對,倒也好過。
一段時間過去,因無日曆,亦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唐詩三百首》已經寫了兩遍,日複一日,便感覺到了無趣。
沒有鍾表,遠處隱約有更鼓聲,也不知道多久才敲上一次。“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我弄不懂這麼複雜的計時,索性憑感覺揣測時間,看著日影,一點點上升,又一點點西斜,然後,黑夜來了。我知道時間是恒定不變的,一天24小時,一小時60分鍾,一分鍾60秒,但是,卻覺得時間分成了完全不同的三段:忽爾慢似停滯,忽爾光陰似箭,忽爾更深露涼。
和小紅談及,怕她不明白,正要解釋。小紅卻點頭道:“姐姐,我明白你的感受。而且,我還知道何時慢似停滯,何時光陰似箭,何時更深露涼。”不待我說話,她繼道,“大人上朝署事不在府中,便慢似停滯;大人陪著姐姐的時候,便光陰似箭;晚上姐姐孤燈難眠,自然是更深露涼了。”
她還沒說完,我已經跳起來,一邊去擰她的嘴,一邊笑罵道:“你這丫頭,滿肚子禍水,不收拾你,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小紅用手護住臉,躲著我道:“姐姐,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吧?”
鬧了一會兒,我坐下來,理理頭發,斥道:“我哪來的心事?我看你才是有心事了,你這年紀,在古時候原也不小了,哪天跟大人說說,給你配個小廝去。”
小紅吐吐舌頭:“姐姐尚無著落,總該先操心自己,何苦為我費神?”
越說越不象話,我氣極,卻忍不住笑。想一想,有點奇怪,“大人一向強調規矩,怎麼竟調教出你這麼個沒規沒矩的丫頭?”一撇嘴,心裏有些酸,“要我這樣,還不知道大人怎樣處置我呢。他對你,倒真是青眼有加。”
小紅趴在我肩上,推了我一下:“怎麼,姐姐吃醋了?”
我哼一聲,道:“我比較喜歡吃醬油,就真吃醋,也不會吃到他頭上。”
小紅一正臉色,低聲道:“其實大人是個好人。”我回頭望住小紅,哈哈大笑。小紅道,“不說了,姐姐以後會知道的。不過,姐姐也別酸了,小紅從小就跟著大人,雖然大人待小紅極好,到底是主仆。因姐姐人好,所以小紅才敢放肆,在大人麵前,再不敢的。”
“少拍我馬屁。”我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好受了些。
小紅又道:“依小紅看,大人待姐姐才真是青眼有加,不然也不帶姐姐回來,把姐姐安置在這裏,還教姐姐寫字了。大人心裏,除了我們姑娘,就是姐姐了。”
那麼,夫人呢?心裏雖好奇,卻不願問。想起這個夫人,便覺得不自在。我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武姑娘,一定很美吧?”
小紅歎一聲,道:“我們姑娘和大人長得很象的,和姐姐也象。”
“武姑娘比我大不了多少吧?怎麼年紀輕輕,竟然去了?”
小紅出了會兒神,黯然道:“自古紅顏薄命。大人說過,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女子到底長相平常,才疏學淺的好。”她突然緊張起來,“姐姐,你可千別在大人麵前提起我們姑娘,連宮裏的事,都不要問。大人一直自責,不該讓姑娘進宮。大人曾說,大明宮離權利太近,好好的女子,到了那裏,便也生出了利欲之心,所以結局終不好。”
我點點頭,又道:“其實,每個人的命運,皆有定數,大人不必自責的。”
小紅道:“誰說不是呢?可是大人對我們姑娘,實在疼愛。這間屋子,大人每日都要來坐坐,自言自語地和姑娘說上半天話,又不能讓人知道。其實大人真的是個好人。他安排姐姐住在這裏,心裏定把姐姐當我們姑娘一樣待的。”
小紅原是要讓我知道武敏之的好,我卻莫名地覺得有些酸澀。
我閑閑地問道:“武姑娘一定是才貌雙殊吧?她的字,一定寫得極好。”
小紅笑著擺手:“快別提我們姑娘的字了。大人當初也象教姐姐一樣,每日手把手教我們姑娘。我們姑娘任性,隻顧和大人玩鬧。”小紅拿起我的字,看看,捂嘴笑道,“姐姐的字,倒真有我們姑娘之風。”
我哼一聲,不高興地站起來,拿起筆,道:“研墨。”
小紅脆生生地哎一聲,一邊研墨一邊道:“可是呢,姐姐,寫寫字到底好過一點,呆坐著更難捱了。大人才走沒多會兒,離他回府還早著呢。”
這死丫頭,我蘸上墨汁,恨不能塗到她臉上去,嗔道,“我寫我的字,誰管大人什麼時候回來?我可沒覺得難捱,我也沒呆坐著,我是在思考。思考懂吧?每日三思,人就不會象你這麼傻。我思考的可不是兒女情長,都是社稷民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