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夢(1 / 2)

那日,待到月西斜,敏之方才離去,以後竟成習慣,他陪我的時間愈來愈長。有時,夜已深,遠處傳來三更鍾鼓,談興仍濃。雖然,談的不過詩詞歌賦,無關風月,卻心滿意足。

月明星稀,坐在樓台上指點星空,我的星座故事,常聽得敏之瞪大眼睛,露出孩童一樣純真的表情;若無星無月,便掩了門窗,點燃那盞小紅燈籠,燭光如豆,我和敏之的目光在昏暗中交錯,另有一種竊喜——這幢繡樓,是個秘密,而這個秘密,獨屬我和敏之。很多時候,我們不發一語,便覺歲月靜好,生出一生一世之慨。

可不知為何,情最濃時,心裏亦有隱隱的不安。

一個月?!兩個月?!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的雜草碧綠一片,生氣勃勃;空氣中,開始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花香。我知道,春天真的來了。

春眠不覺曉,連夢,亦比往日多。

循著花香,輕盈地下了繡樓,出了園子,花香愈濃,漸至醉人。終於,眼前一亮,各色牡丹開得正豔,好一派姹紫嫣紅。

敏之含笑立於花間,風吹動著他漆黑的長發,雪白的衣袂,愈顯玉樹臨風,飄逸出塵。他優雅彎腰,摘下一朵紅色的牡丹花,緩緩回頭,長發順著他的肩頭披散開來,他對我微笑,那一刻,漫天陽光,滿園牡丹,在他身後竟黯然失色。他對我招手:“霓裳,過來,讓我為你簪於發間!”

我有一瞬昏眩,中邪般,神思飄浮,不由自主地向他走過去。

“霓裳!過來!”另一邊,有誰在叫我?

茫然回首,一黃袍男子,身材頎長,迎風而立。他的麵容雖模糊,風姿卻絕不輸敏之。

他是誰?難道我在長安,竟還有故人?我努力回想,竟想不出來。

“霓裳!過來啊!”敏之繼續招手,臉上的笑,足可魅惑天下,我怎可抗拒?我又向他移近兩步。

“霓裳!到我這裏來!”黃袍男子的聲音滿是威嚴,同樣不敢忽視。

我停下步子。

我該去哪邊?敏之,還是黃袍男子?

敏之和黃袍男子,都不停的喚我,一聲緊似一聲。我左顧右看,完全亂了方寸。

突然,看見喬遷,他站在敏之身後,淡淡地對我笑。

我大喜,撲向喬遷,結果是撲向了站在他前麵的敏之。我抱住敏之,仰臉透過他的肩頭,對喬遷笑:“喬遷,你終於來了!”

喬遷麵色一寒,冷冷地道:“你忘記當初為何來長安了嗎?”

當初,我為何來長安?一怔,順著喬遷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黃袍男子。他的麵容,依然虛浮。一陣風過,吹起他的長袍,清楚地看見袍擺上,用金線繡著一飛衝天的飛龍。

黃袍?!飛龍?!他竟是……

“霓裳,過來,你千裏迢迢來到長安,不就是為了找我嗎?我是你的三郎啊。”那男子的聲音,突然變得輕飄飄的,他的人,亦後退了好幾米,似乎要隨風而去。

我情急,回頭看敏之,再看黃袍男子,正猶豫不絕,敏之的臉亦沉了下來,他抬起我的臉,驚問道:“你是誰?你竟不是蘭兒?”然後一把推開了我。我站立不穩,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抬眼,敏之的懷裏,已經有了別的女子。我看不清那女子的容顏,但,感覺得到,敏之待她極盡寵溺。

隻聽敏之深情地道:“蘭兒,這是我親手摘的牡丹,讓我為你簪於發間。”

蘭兒?武姑娘?那女子的麵容突然清晰,我捂住臉,卻忍不住從指縫間偷看,果然,與我一模一樣的麵容。隻是,她驕傲得象個公主,我卻心虛得不敢與她正視。

武姑娘纏著敏之,撒嬌道:“哥哥,那個女人是誰?她怎敢與蘭兒長得一樣?”

敏之捧著她的臉,柔聲道:“她怎會與蘭兒一樣?她不過是空有蘭兒的皮囊。”

武姑娘不依,“可哥哥剛才抱著她,還說要把這花簪在她的發間。哥哥真壞,這麼快竟忘了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