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雲宮,果然名不虛傳,房屋依著山建,流水順著山勢緩緩的盤繞著,點點繁星倒影其中,如流動的寶石,閃著柔潤的光澤,水中種著青蓮,若是蓮花開放的時候,當是搖曳婆娑,邀月共舞了。最令我喜歡的是房後的竹林,對著我的窗,月光順著竹葉的縫隙灑下,清風自竹林深處徐徐而來,瀟瀟的竹音便伴著潺潺的水聲,輕輕的撩撥著人的心弦。
“雲兒”我輕輕的叫著,早在我到冷月軒之前,這丫頭就跟在姑姑身邊了,她不常說話,人很倔強,心卻很細,處事也很老練,一直把姑姑和我的生活起居照料的無微不至。這些年的相處,我們早已像一家人了。她就像姐姐一樣關心著我,這也許就是姑姑把她留給我的原因,畢竟這裏有許多事情是我不適合出麵的。
“公主”她應了一聲,有點心不在焉。
“怎麼了,有心事?”
“我在想娘娘,我娘病了,娘娘不僅帶我出宮,還幫我娘找醫生,給她看病。娘娘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我好怕……”
“放心了,姑姑不會有事的,老天爺會保佑她的。”
放心?我怎麼放心的下,一個女子去邊關之地犒勞三軍,恐怕誰聽了都是笑話。莫非天野已經潰敗,姑姑去了那裏,就可以牽製遼主,隻是那遼主會為了妹妹而受人牽製嗎?我的心忽然一驚,我想過局勢的危急,卻沒有想到居然到了這種情況。如此看來,姑姑恐怕凶多吉少。我又想著那個素未謀麵的蕭雄翼,自他接掌王位,已吞並了數個部落,姑姑說過他是草原上最大的驕傲,以姑姑的性格,又怎麼會讓他為了自己而受製於人?忽然想起姑姑的話,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她說:我們蕭家的兒女從不受人威脅,她清亮的眸子似乎就在眼前,我望著天,許下一個平安願。
“雲兒,你陪我睡吧。”
“公主,這怎麼可以?”
“雲兒,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你當作姐姐,這個皇宮裏,我就你一個親人了。沒人的時候,我們就姐妹相稱吧。”
“公主,你和娘娘一樣的好。”
“傻姐姐,都說了讓你叫我妹妹。”我笑著說“叫一個,我聽聽”
“是,公主,妹…妹”她結結巴巴的,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慢慢的她就會習慣了吧,在這等級森嚴的皇宮裏,有個貼心的姐姐真好。
那夜,我抱著雲兒,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慢慢的入睡了,夢裏我牽著姑姑的手,在草原上載歌載舞,看著藍藍的天,趕著白白的羊。一會兒,我又夢到了我的娘親,走在杏花煙雨江南,撐起那烏篷船,唱著柔婉的歌。
少女情懷總是詩。
醒來,細雨打著窗欞,竹子在雨中格外的清亮,我依然沉浸在昨日的美夢裏,拿起我的簫輕輕的吹著。江南三月,草長鶯飛,搖船慢語,采蓮清歌。忽然,我聽到了雨中一絲簫音傳來,若即若離,似與我的簫聲暗和著,忽然那簫音變得急促而沉重,戰火燃,烽煙起,旌旗蔽日,金戈鐵馬。我跟著他轉了調子,隻是我的簫音裏帶著濃濃的愁,戰馬倒,將士亡,征程裏,望歸途。我的心不由得想起了我邊關的姑姑,頓時,心神不安,簫聲也亂了節拍。他似乎一怔,簫音停頓了,再起時已是一片平和的勸勉: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蓑煙雨任平生”我咀嚼著,不由的癡了,一首詞,打開了我的心結,忽然想認識他,於是舉步走入細雨,還沒走兩步,就聽著一聲輕揚的聲音傳來,若春日晨光。
“我道是誰,原來是皇妹啊,簫聲婉婉清揚,無塵之境宛若雲端,好一個杏花煙雨江南,我循聲而來,皇妹不見怪吧”他白衣勝雪,溫文爾雅,隻是眉宇間透出的英氣含著幾分不怒自威的貴氣,叫我皇妹,應該是哪個皇子吧?
正想著怎麼打招呼,就看著藍雲端著我的早餐走了過來:“奴婢見過三皇子。”
原來是他,天野王朝大名鼎鼎的三皇子,才情兼備,五歲成詩,十二議政,十八率兵平南越,文武雙全,深得皇上喜愛。戰爭起時,他正在巡視江南,皇帝急詔,而他卻在歸途中遇刺,耽擱了行程,皇後以養傷為由解了他的兵權,派太子出征,這才有了今日的局麵。他必是掛念著戰場於是才有了那暗沉的簫音,心中暗暗為他擔憂,不說那古來征戰幾人歸,但是那宮廷爭鬥又有幾人能夠幸免,他母妃曾是天野的皇貴妃,也是一個才情兼備的傳奇女子,無奈天妒紅顏,她死後,皇上哀情不止,下旨天野王朝不再冊立貴妃。他年幼喪母,沒有人的庇護,卻硬是憑著自己出眾的才華才在這宮中贏得了一席之地,也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不敢輕易動他。想到這裏,我看向他的眼神裏多了一絲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