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住了一間小平房,麻奶奶在路邊生爐子做晚飯,竇豆蔫頭耷腦的蹲在一旁看。
“老師布置任務了嗎?”
“都教什麼了?”
“學得怎麼樣?”
“給奶奶演一個。”
竇豆不言不語,眼睛發直的盯著爐火,心情很沉重,暗無天日,真想明天就長大,變成大人就不用上學了。
“你舌頭被狗吃了?”看地上萎靡不振的小人,麻奶奶又心疼又氣又急,恨她不爭氣。
竇豆撇撇嘴,不想搭理她。
“城裏什麼都要花錢買,連根蔥都要買,太貴。”麻奶奶嘖嘖嘴。
“誰讓你來的?!”竇豆磨磨牙,齜牙咧嘴惡狠狠的頂嘴。
“小畜生,還不都是為了你!”麻奶奶一把操起靠牆放著的火鉗,作勢要抽她。
竇豆騰地彈起來,跑開幾步,“老畜生!”她雙手叉腰罵回去。
“小畜生,你別跑!”麻奶奶真怒了,舉起火鉗追著打。
兩人好起來的時候奶慈孫孝,其樂融融,一旦吵起來,就跟仇人一樣。
竇豆當然不能等著打臀部,撒開腿狂跑,眼看就要跑出巷子。
“小畜生,別跑!當心車子。”麻奶奶急得大叫。
竇豆跑到巷口停下來觀望,看奶奶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她決定原地休息一會兒。
“小畜生,你別回來了,死外麵去。”麻奶奶站在原地,一手叉腰,一手舉著火鉗,惡狠狠的罵道。
“就不回!就死外麵!”竇豆用力跺地,惡狠狠的頂回去。
麻奶奶警告的遙指一下她的臉,轉身就走,回去做晚飯。
竇豆瞪大眼睛,示威的盯著她的背影,是個人都欺負她,她就不信收拾不了一個老太婆!
麻奶奶不戀戰,不跟她鬥了。
“老不死的,呸!”竇豆用袖子擦去眼淚,低聲罵道,惡狠狠的往地上吐一口口水。
英子跟竇洪亮吵架的時候,喜歡罵他父母是老畜生,老不死的。
竇豆當時聽了,覺得英子非常可惡。
但一跟奶奶打仗,她就喜歡用最惡毒的話罵她,否則不能平息怒火。
巷口的熟食店傳來鹵鵝肉的香味,竇豆蹲到牆角,用手指摳牆上的磚,同時惡狠狠的聞著香味。
天漸漸黑下來,麻奶奶做好了晚飯,過來叫她回去吃飯。
“我要吃鵝肉!”竇豆發狠道。
“吃個屁。”麻奶奶一把抓住她的手,拖著往回走。
“我要穿帶鈴鐺的漂亮裙子。”竇豆惡狠狠的說。
“穿個屁。”麻奶奶奚落道。
“腳疼,我不要穿皮鞋。”竇豆停下來用力跺地。
“光著。”麻奶奶四兩撥千斤,拽著她就走。
“你不洗臉,不洗澡,臉上全是麻子,又髒又醜。”竇豆惡狠狠的攻擊她。
“我樂意。”麻奶奶冷哼一聲。
“我媽說你髒,頭腚不分,一個盆子洗臉又洗腳。”竇豆報複性的眯起眼睛望著她。
“你媽還說什麼了?”麻奶奶臉色一變。
“說你懶,又饞又懶!”竇豆揚聲道。
“我吃什麼了?一年到頭的喝粥,家裏的地,還有你這個小畜生,不全是我一個人?”麻奶奶憤憤的跟她對質。
“不是我說的,我媽說的,你去問她。”竇豆冷哼一聲,扭過臉去。
麻奶奶不吭聲了,這個家英子是女王,英子賺錢最多,她有縫紉的手藝,是老師傅了,竇洪亮隻是跟在後麵剪剪線頭,縫縫扣子,錢很少的。
“你怕我媽。”竇豆嘀咕道。
麻奶奶裝沒聽見。
一看到晚飯,竇豆情緒瞬間崩潰,一下子坐到地上號啕大哭。
玉米麵粥,稀溜溜的能當鏡子照,一粒米沒放,連個麵疙瘩都沒放,哪怕就放幾個麵疙瘩也是很好吃的。
什麼都沒有啊,就是粥,像水一樣的粥。
“你愛吃不吃。”麻奶奶端著海碗坐到小板凳上,就著醬瓜喝粥。
竇豆失控的躺到地上,打著滾的嚎,她白天受了多少窩囊氣!晚上回來就喝水一樣的粥?!
“還讓不讓人活了?”她發狂的嚎叫。
“死去。”麻奶奶毫無同情心。
“我不活了——”竇豆仰躺著,雙腳蹬地,淒烈的哭喊,真不想活了,一點盼頭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