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到了,行禮問安,鄭老太太讓人擺了早飯,一家人安安靜靜用了。
“這樣的早飯,吃起來才踏實。”鄭氏漱了口,眉目慈愛望著夏頤卿,“就盼著你早些回來。”
夏頤卿頷首,便是彼此心知肚明,這一刻也不好提他明日又要走的事體,陪著鄭氏說了會兒家常。
鄭氏握著兒子的手,用力拍了拍,歎息道:“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媳婦帶著兩個孩子不容易,你難得在,多陪陪他們。”
夏頤卿既然到了甬州,自是要往各府裏送消息去。
回裴家報信的高媽媽回來,笑意盈盈道:“慶榮堂裏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了。五太太哭了一場,這哭出來了,心裏的鬱結散了,才不會悶壞了身子。大老太太也有些笑容,但奴婢看,到底是擔心著大老爺,又上了年紀,精神不濟。”
臻璿點了點頭,長子蒙難,生路渺茫,馬老太太白發人要送黑發人,怎麼可能不難過?這都在情理之中,誰又能勸說得了?便是段氏,她擔心丈夫也斷不敢在馬老太太跟前多說一句。
這日下午,天色晴好。
夏頤卿陪著孩子們玩鬧,臻璿在一旁看著,隻覺滿足。
西洋鍾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看著日頭西斜,臻璿扶著執畫的手去了內室,想替夏頤卿收拾些新衣服出來。
主仆兩人正商量著,前頭傳了話來,說是臻琳過府了。
臻璿一怔,抬眼往窗外看,天邊已添了紅色,這個時間臻琳怎麼突然來了。
臻璿等在屋子外頭,見臻琳過來,她笑著挽了她的手:“四姐姐,怎麼突然來了?”
“七妹夫在屋裏嗎?”臻琳頓了頓,又問,“殿下他,還好嗎?”
能讓臻琳這般牽掛的,也隻能是七殿下了。
臻璿衝東廂書房抬了抬下巴,道:“二爺在書房。”
原本是想讓她們姐妹有個說話的地方,夏頤卿這才先避去了書房,卻聽外頭腳步聲漸近,臻璿輕輕敲了門。
臻璿進了書房,小聲與夏頤卿道:“四姐姐想問殿下的事情。”
夏頤卿了然,拱手喚了聲“四姨”:“殿下一切安好。”
“聽說你明日就走?是往殿下那兒去嗎?”臻琳問道,見夏頤卿頷首應了,她輕咬著下唇,一臉堅毅,“我想過去,去殿下那兒。”
夏頤卿詫異,臻璿亦是驚訝,握住了臻琳的手。
“我該去陪著他。”
臻琳說得很簡單,但臻璿看得出,她是下定了決心的。
“哥兒怎麼辦?”臻璿問道。
臻琳回握住臻璿的手:“有母親帶著她,我很放心。而我,想陪在殿下身邊。”
臻璿沒有再勸,她們姐妹相處十多年,臻琳的性子她素來曉得,瞧著是溫和好說話,但臻琳一旦認定的事情根本誰都勸不動。
夏頤卿也知道多說無益,應下了。
華燈初上,臻璿送臻琳出天一院。
臻琳見臻璿眼底滿滿都是擔憂,不由抬手替她理了理額發,柔聲道:“我此時心情,與你彼時一樣。”
臻璿聞言,心中一痛,眼睛泛紅。
那時,她選擇帶著孩子去了玫州,便是曉得其中有不妥當之處,曉得會讓親人擔心,還是義無返顧地去了,那時心情,不過是一心一意全是那人罷了。
而此刻臻琳的心境,亦是如此,不管對錯,不想那麼多,隻為了能陪在他的身邊,僅此而已。
“七妹妹,我有很多的話想和殿下說,五年了,我一直想說,現在我有勇氣去說了。”
燈籠光下,臻琳的容顏溫柔,唇角微揚,臻璿突然就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在臻琳最初和她提及程宗瑜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一晃多年,物是人非,程宗瑜已經塵封不提,而臻琳的心終究向另一個人打開,讓她在提及時會露出這般神情。
話說到了這裏,還有什麼好阻攔的。
臻璿輕輕抱了抱臻琳,那年京城中擔心臻琳和七皇子的關係,臻琳雖未明說,但臻璿能看得出,兩人處得並不糟糕,但也說不得親密無間。
也許就像臻琳此刻說的,有些話,她五年都沒有勇氣開口,也許那就是他們之間的心結,若能說個明白,便能雨過天晴了吧。
這一夜,總算是沒有再落雨。
月光皎潔,朦朧如夢。
臻璿累及了沉沉睡去,再睜開眼時,依舊是一帳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