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瑛見此,沒說什麼,比起尤氏,她寧可臻璿抱著孩子,天曉得尤氏會不會背地裏欺負璟哥兒。
尤氏卻一臉不知自己惹了人嫌的樣子,上上下下一打量,道:“都說外甥像舅,怎麼我瞧著外甥也挺像姨母的,這眼睛鼻子,倒像是母子倆了。這麼一比啊,璟哥兒和昀哥兒都有些像呢。”
靈堂是安靜地方,除了絮絮哭聲,再無其他聲響,因而尤氏不輕不重的幾句話格外清晰,話音未落,所有人的麵色都沉了下來。
剛才的話是不妥當,這話簡直就是說得難聽至極了。
在場的都是極親近的姻親,多是曉得些當年事體的,這麼意有所指的話怎麼會不叫人側目?
臻璿深吸了一口氣,靈堂之上,又是隔了房的伯母,她再不落位也不能在這時候與她起爭執,況且,她曉得臻瑛定然會頂回去,她又何必趕在臻瑛前頭。
管他人前人後,臻瑛從來都不給尤氏臉麵,當下冷聲冷語道:“這話說的,家中兄弟姐妹相像又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你生不出來,也就不能和我比比像不像了。”
無子是尤氏的痛腳,偏偏臻瑛最愛戳這個痛處,尤氏忿忿不已,又要擺出賢惠繼室模樣,尷尬著道:“姑奶奶,老太太靈前,說這些話不合適吧?”
“你也曉得是祖母靈前?”臻瑛嗤笑,目光越發鄙夷,“我在祖母跟前提醒你,父親香火無繼,你這個填房是不是該想想清楚了?”
七老爺此時正巧進來,聽見她們爭執,腦袋裏嗡嗡作響:“何必在這個時候說這些。”
這般軟和態度,是看在了顏慕安的份上。
臻瑛豈會不知,當即冷笑出聲:“父親不問問,她在祖母靈前胡言亂語了什麼。她不要臉麵,要和我不死不休地爭鬧,也不用拖著七妹妹下水。”
拖上了臻璿,不用別人轉達,七老爺也猜得出尤氏又拿舊事做文章了。
臻瑛不管麵上狼狽,走過來從臻璿懷裏抱過璟哥兒,附耳與臻璿道:“她費心費力了多少年就是懷不上,我一下子就得手了,你說她恨不恨我。三年孝期,你說得對,我回報了她。”
瞧著是耳語,實際上邊上幾個人都聽得到。
尤氏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嬌豔嘴唇幾乎咬出了血來;七老爺從不在這兩姐妹的事情上置喙,瞥了一眼沒有說話;顏慕安陰晴不定,背著手看著她們。
臻瑛那句話是說給顏慕安聽的,她把臻璿放在了同一戰線上。
臻璿靜靜看了臻瑛一眼,而後慢慢勾了唇角,似笑非笑:“別做多餘的事兒,你想要的就能握得緊緊的。還有,這些話當著璟哥兒的麵說,實在不好。”
臻瑛一怔,抿了抿唇,不再和臻璿多言,抱著璟哥兒又往馬老太太那兒去了。
李老太太精神不濟,馬老太太的病故也給了她不小的打擊,上了香之後就在廂房裏歇息。
臻璿進去,取過蒲扇輕輕替她扇著風:“祖母……”
外頭那些動靜,李老太太聽了個大概,放在從前,她還會寬解臻璿幾句,但看如今臻璿麵上神色如常,便曉得自己再不用替臻璿操心這些事情了。
欣慰之餘,也有些失落。孩子們長大了,她們都老了。
“大嫂這一去啊,我也覺得這日子不曉得什麼時候就到頭了。”李老太太歎息道。
臻璿手上微微一頓,道:“祖母,您還要等著弟弟金榜題名、娶妻生子呢。”
李老太太笑了,頷首道:“是這個理。我還要多熬幾年。”
頭七那日,鄭氏亦過府盡了禮數。
臻璿帶著曦姐兒和昀哥兒,規矩行禮。
有好事者上下打量著昀哥兒。昀哥兒就比璟哥兒小了十來天,身形個頭都差不多,不熟悉的人粗看一眼倒還真分不出來。
可仔細一看,就不會認錯了。紛紛低語道:“能瞧出些表兄弟的味兒來,不過也就是小時候,等過些年長大了,就不像了。”
說話的應聲的都是生養過的婦人,最是知道這孩子一年又一年的變化,此刻一想,越發覺得那日尤氏的話不著邊際起來。
“也難怪與繼母不親,那樣的話都敢隨意出口,怎麼能親近。”
臻璿聽到些片段,也當作沒聽到,臻瑛和尤氏的紛爭,她不想攪在其中。
夏日裏停靈,又是缺冰的時候,裴家底子厚,停足了四十九天,由兒子孫子們抬著棺槨,上山入葬。
作為嫡長子的裴大老爺不在,臻衍替父親行了嫡長子禮數,依足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