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抽泣聲,冷子興的心一下抽緊,記憶中十分模糊的童年往事,突然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那年,他還不到三歲。一天晚上,他一陣呼吸困難,掙紮著從睡夢中驚醒。朦朧中,似有雨滴大在臉上。微微睜眼,就看到母親淚眼婆娑,近咬著嘴唇,用手狠狠掐著他的脖子。
“憐月,你這是做什麼!”父王及時推開了母後,才救了他一條性命。
“我……”母後掩麵哭泣,嗚咽得語不成聲,“我又夢見了那畜生……看到這孩子,我就想起,想起那畜生對我……”
“好了,別哭了。”當時不明所以的冷子興看著父王溫柔得將母後摟,並柔聲安慰到,“不論他曾如何欺負你,都不關子興的事。就算子興身上留著他的血,也還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能對無辜的孩子下手?”
“隻要想到那畜生曾經碰過我,我就覺得自己汙穢無比。可每當看到這孩子,我都會想起這件事。每日裏,看著這孩子跟他一模一樣的眼睛,我覺得我自己真的快要發瘋了。要不是,要不是他天生水靈,我早就不容他活在這人世上了。”
“唉……子興從小聰明懂事。我寵愛他並非應為他是天生水靈,而是真心喜歡這孩子。憐月,你何苦這麼折磨自己?”
母後顫抖的背影如在眼前,父王柔聲安慰的話語猶在耳邊。不知為什麼,這段已經完全淡忘的記憶清晰地呈現在腦海中。冷子興胸中熱血翻湧,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原來,自己能降生在這個世上,完全得益於他是天生水靈。若非如此,母後早已將他扼殺在繈褓之中。想來,秦世博也沒有想到,他與憐月公主一夜歡愉,竟然會留下子嗣。否則,他決不會任憐月憎恨他到如此地步。
忽然,一個念頭冒上了出來:母後對秦世博的憎恨到了想要親手殺死親生骨肉的地步;後來又一直鬱鬱寡歡,已至封後不到一年,便魂歸黃泉。這一切,隻是因為單純的恨意嗎?會不會是因為,她心裏本來便喜歡秦世博。正因愛之愈深,才會恨之愈切?所以,當她覺得遭到他的背叛,才會如此難以釋懷?
這個忽然冒出的念頭,讓冷子興自己都不由覺得荒謬,卻又不能不去懷疑。不論事實如何,有一點冷子興可以肯定:母後想到秦世博的時候,絕對比想念父王的時候多。她夢到秦世博的時候也一定比夢到父王的時候多。如果,母後死前隻記掛著一個人的名字,這個名字絕對不是冷辰軒,而是秦世博。如此說來,真正得到母後心的男人,到底是父王呢,還是秦世博呢?
想到這裏,冷子興心中對父王的一股感激敬重之情猶然而生。果然,父王早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骨血。然而,十幾年來,父王對他溺愛驕縱,視如己出,甚至希望將水韻的王位傳給他。這份恩情,讓他如何報答。這次,若能平安回到水韻,他一定要搬入王宮,守在父王身邊盡孝。
隻是……他還有機會回到水韻嗎?他已經身處妖界,那群風妖還等著用他的體內的水靈真元震懾天劫。看樣子,他是難逃被烈火灼烤千年,最終魂飛魄散的命運了。
心中懼意稍起,冷子興立刻默默叫著自己的名字罵道:冷子興!你個孬種。想到魂飛魄散就害怕了嗎?什麼前生來世,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就算要受苦千年,又有什麼可怕的?你若不去受苦,那些風妖就會去打子空的主意。拿你的賤命,換子空一世平安,還嫌不值嗎?
耳邊的抽泣聲漸止,一直衣袂窸窣聲,卻沒有腳步移動的聲音。冷子興終於耐不住性子,翻身坐起,朝牢門望了過去。就看見盈冰楚楚而立,眼中淚光盈盈,腮邊淚痕未幹。心中一軟,歎了口氣道:“我人都已落在你們手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還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