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滿臉痦子頭發髒亂的男人,強睜著本就不大的,略顯酒醉的眼睛瞪著我。他伸出粗大的,充滿淤泥的手指,指了指我,說:“你小子是哪根蔥?跑我麵前裝英雄!”他又指了指丁爽。“你嗓門可真大啊!就是不知道經不經揍。”
我說:“這幾個女生是我的同學,請你們不要騷擾她們,現在她們要跟我們走。”說完,我便抓住許娜的手準備離開。
痦子男罵了一聲髒話,隨手拿起一個啤酒瓶,他身形極快,仿佛武俠小說裏的武林高手,兩步便竄到了我的跟前,他高高的舉起綠瑩瑩的泛著泡沫的酒瓶子,朝著我的腦袋狠狠地砸了過來。
雖然知道可能會發生,但真的發生的時候卻急促的讓人來不及反應,然而本能告訴我應當如何去做。
當酒瓶爆裂的瞬間,我緊緊的將許娜抱在懷裏。一股濃稠的液體,帶著腥冷的味道,在後腦勺上似一條蚯蚓般慢慢的滑動。
無數片綠寶石般的玻璃碴反射著霓虹燈光,仿佛銀河倒掛,繁星在周身環繞。這一瞬間,我想到了牛郎和織女踩著鵲橋相會於九天星河。
這聲如集結號般的脆響將戰鬥打響。
李雙和王曉天雖然平時天天在圖書館學習,但二人是農村出身,渾身有使不盡的力氣,手指粗的像蘿卜,拳頭大的如砂鍋。三兩下便將混混按倒在地,騎在肚子上,拳頭連珠炮似的打在拚命護頭的混混身上。
丁爽在洗澡堂裏當過跑堂,那時經常跟人打架,人稱小爽哥。啤酒瓶、折疊凳、盤子、杯子,拿到手裏馬上扔向敵人,處在戰爭風暴中心的人不得不時刻注意著隨時迎麵撲來的物體,哪怕是一顆花生豆或一個蜆子殼。當一個混混從後麵冷不丁將酒瓶砸在丁爽後腦上時,六個女生的尖叫聲鋒利地劃破耳膜刺激著我的大腦。
郝大力和一個混混在地上滾來滾去,將地上大灘的不知是菜湯還是酒水的液體粘在衣服上,郝大力胳膊沒人家粗,力氣沒人家大,隻一會兒便被自上而下掐著脖子按在地上。他的臉由白轉紅,由紅轉紫,一張嘴仿佛金魚,一張一合,張合間熟悉的髒話飄了出來。
康健騎在一個混混的肩膀上,兩隻手狠狠摟著那人的腦袋,撕扯那人的頭發,揪耳朵、插眼睛、挖鼻孔,任憑那人怎樣努力也無法掙脫康健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當康健的手指被咬住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嚎,他不得不用另一隻手狠狠拍打那顆頭發亂糟糟的腦袋。
我在確認許娜沒事後,將騎著丁爽揮舞著拳頭的混混一腳踢開,拿起折疊凳拍在他背上,那人的哀嚎聲和擊打聲交織起無名的樂章。而那個滿臉痦子的混混不知從哪找來一根鐵棍,從後麵攬住我的脖子。一股惡臭從他大張著的嘴裏散發出來,與濃重的鐵鏽味混合在一起鑽進了我的鼻子,刺激著我的大腦。一股無名火燃燒了我的大腦,它大聲命令著我:狠踩他的腳,然後給他來一個過肩摔!讓他知道咱爺們兒不是好惹的!
那個痦子男就這樣被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鐵棍滾出很遠,與地麵碰撞發出刺耳的噪音。他的五官擠在一起,四肢抽搐僵硬猶如變形的彈簧,呻吟聲細若蚊蟲,狼狽的模樣與剛才判若兩人。
當參雜著各色燈光的街道被紅藍交替閃爍強光代替的時候,打架的雙方才停了手。
“打架鬥毆!”一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的警察說道,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痦子男,目光劃過在場每一個狼狽不堪的人,最後定格在許娜身上。“全帶回去,嚴格審訊!”
坐在狹窄的拘留室裏,丁爽嚴肅地看了郝大力一會兒。被郝大力狼狽的模樣逗的前仰後合。康健指著丁爽腦袋上猶如犄角的大包也笑了,眾人相互對視幾秒後都笑了。
錄了一陣口供,就在幾個混混的注視下,我們寢室六人被放了出來。
走出派出所大門時,我看到許娜站在門外,身邊是那位皮膚黝黑的警察。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謝謝你救了娜娜。”我看見他的喉結上下起伏間眼睛閃著光亮,好像天邊的那輪皎月。
許娜看著我尷尬的指了指警察說:“我爸。”
“小夥子長的斯斯文文的,動起手來還蠻厲害的!那個孟龍整天遊手好閑,到處惹是生非,算你走運哦,今天他喝的挺多,不然就憑你們幾個學生絕對討不到便宜!”他看了眼許娜。“以後不許再去那裏了!”
回到學校的一段時間裏,我們各自忙著清理傷口、換洗衣服,應付來自同學以及宿舍阿姨的各方盤問,我們隻說踢足球摔的,打籃球撞的,宿舍六人達成共識堅決不說實情。時間轉瞬即逝,我頭上的傷口愈合了,丁爽腦袋上的大包也消了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