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伊昕注視著袁航和陶然遠去的方向，這個沒有雪的冬天，總是令她失神。冷風吹來，一個冷顫，她轉過身，與韓澈一前一後朝回家的方向走著。許久，許久，誰也不開口，就這麼默默地走著……主路上開始沉寂下來，偶爾駛過的車輛，從樹木、街燈旁一閃即過，許多條細瘦的影子零落交錯於路麵。兩旁建築物投射的光芒像一麵密實的麵紗覆在城市上空，把光華的夜拒之門外。韓澈溫熱的氣息從後麵湧來，他的腳步聲、他的目光就跟隨在她的身後。
他們的右側是遊樂園的圍牆，左側是一排銀杏樹，排列整齊的樹與圍牆夾出一條小巷，一直延伸到遠處伊昕家住宅區的叉路口，越是遙遠越是狹窄……這條路真的太長了，當他們抵達住宅區後的花園時，伊昕已經精疲力盡，荒蕪了的花圃泛著枯萎的味道。兩個人停留在一片死氣沉沉中，伊昕終於開口：“明天，我還是不能去看清瀾，會把病菌傳給她。”
韓澈感覺出伊昕的虛弱，她的病似乎更重了，“回去吧，你得好好休息。”
“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就一小會兒！”伊昕堅持著。
韓澈陪她坐在花圃邊的石沿上。
伊昕：“既然留下了，就說說話吧！”
韓澈問：“你想聽什麼？”
伊昕立刻接口：“講個故事！”
韓澈：“從前有個山？我就會這一個！”
伊昕在黑暗中歎著氣：“你這樣可不行。不會講故事的人很乏味。”然後，她又安慰他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沒關係，我給你做個示範，用心學！”接下來，伊昕開始了自己的故事演講：“在海的遠處，水是那麼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花瓣，同時，又是那麼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等你滿十五歲了，我就準許你浮到海麵上去……”伊昕學著故事中老祖母的腔調講的津津有味。
“你講的是海的女兒嗎？”韓澈打斷她問道。
“是，講了這麼久也沒反應，我以為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呢！”
韓澈：“還有不知道這個故事的人嗎？隻是，我不知道它有那麼美麗的開頭。不過，你到底看過多少遍？”
伊昕回答：“不記得了！”
故事中說，人魚是沒有不滅的靈魂的，除非她獲得了一個凡人的愛情。伊昕忍不住想：如果清瀾得到了韓澈的愛情，會不會就有了另一種結果呢？她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夜空中濕冷的空氣，躲在成百個燈火閃耀的窗口下，他們是兩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明天的人。
韓澈把目光從眼前模糊的臉上移開，投向遠方，卻被無盡的黑暗阻擋於腳下。他的身邊，一個依然讀著童話的女孩兒，就像是某個夏日未來得及遠去的黃昏中，那抹美麗的夕陽，燦爛、迷人，如一隻翅膀向他招喚。他卻不敢確定，當晚霞下的紅色屋頂隨著最後的光線逐漸隱沒時，他是否還能找到來時的路。前方就是專通陶然家別墅區的園林大道，在樹群中開出的大道依然如白晝一樣明亮，像通往森林深處的宮殿的大道。陶然把車停在大道的轉彎處，今晚，那些明亮使她的眼睛有點不適。
“袁航！我好象受到因果的報應了！”陶然嘲弄的笑了下說道。
袁航：“你那天不是剛笑話過我太唯心嗎？”
陶然搖了搖頭：“小時候，我的母親為了再婚把我趕回爸爸身邊，於是我為了破壞爸爸再婚，趕走了一個又一個，有的還被我欺負的遍體鱗傷。我害的自己的爸爸要孤單的度過晚年。可笑的是，當年那個趕我走的人又出現了，要召見我。她一次一次的提醒我，讓我明白自己有多可卑。”
袁航從來不知道這個看上去風光無限的朋友在心底也藏著小小地自卑，“父母的人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你也一樣，隻要選擇讓自己快樂的方式就好了。”
陶然用手遮住前麵道路上刺眼的燈光，“大多情況中，我是沒有選擇權的。伊昕說對了，當許佟選擇與另外一個人站在同一戰線時，他自然就和我對立起來。看，我做過親生母親的棄選項，又做了男朋友的棄選項。好欺負的、甘願被我欺負的隻有我爸爸。”
袁航笑了笑，轉而輕快地說“美麗的公主都會有這樣那樣的煩惱，看看你，既沒有白雪公主那樣惡毒後媽的迫害，也沒有像拇指姑娘一樣被老賴蛤蟆捉走強迫嫁給他的醜兒子。至於許佟，如果他選擇放棄你，那麼隻是說明他不是你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