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孫樸成伸出兩根手指搖晃著說道:“老夫每旬還可連禦兩女,你這樣的,恐怕撒尿都滴濕鞋麵吧?”孫樸成望著藤江離兩鬢的霜花,抿了抿唇,笑道:“我肯定活的比你久。”
“那就多謝你了。”藤江離對孫樸成口中活久一事一臉淡然:“三年,隻要三年我所圖之業必見成效,可皇上等不了了,如今之勢令戰事加快,我在,他不安心。”他咂了咂嘴:“我來找你,不是讓你看著往日的情分上幫我,而是我切切實實的在求你,你我皆為這份江山做了一輩子奴才,到頭來竟然還舍不得,算我求你,你不必露麵,順其自然便好,莫想著幫我,一旦你出手幹涉此大勢,我一死,你這左相必然成為眾矢之的。”
藤江離突然哈哈大笑:“我藤江離一死,不知多少人人頭落地。”
孫樸成低頭:“這本是名留青史的好事,你就這麼讓給別人了?”
藤江蘺神色黯然:“聽說我每上一本奏折,皇上都會把你叫去反複推敲,最後遏長避短隻取中庸,可變法一途又豈能含糊渾噩,不變則亡,全變則強,小變則亡,大變則強!可若是我提出的,便又不了了之了。本想我藤江離還有時間潛移默化做的更好,如今隻能得這千萬般罵名了。”
“可有人選?”孫樸成眯眼道。
藤江離晃了晃酒壺,說道:“你這些年太過深藏若虛,也該出去走走了,我在安陽城外的一家小酒館裏喝過一種好酒,名為海頭青,你若有空,就去嚐嚐。”
孫樸成張了張嘴,還未說話,便有下人來報門外宮監領了口諭前來,孫樸成頓了頓,望向了藤江離。
一身華袍的老人站起身笑道:“我該走了。”
說完,幾步走出了隱壽亭。
“老韭黃。”孫樸成坐在原地,突然出聲叫住了正要離去的藤江離。
“我會在皇上麵前盡力阻止你此次上折的內容的。”
藤江離站住了身形,並未回頭,笑道:“你做好你孫樸成就好,你不是不知道,此次變法關山千萬重,在前的隻有皇上一人?”
“現在我在與天下的讀書人打一場仗。”
“這場仗本來是我帶著他們和天下權貴打,可如今這個惡人不得不我來做。”
“老王八。”
藤江離轉過頭對著孫樸成翹起嘴角笑了笑,輕輕道:“此仗,吾一去便不回。”
說完,衣袖一擺,大步流星而去。
今日晨昏,皆下了一場雨。
天尚未轉暖,帶著許些寒氣,天微亮的時候青陽河邊的船翁披著蓑衣飄零而下,船身隱在了雲雨薄霧中輕輕撥弄著輕潮,一竿子便竄出去了老遠,順著青雲宮山腳不遠處的這條河一路順流而下便到了貢江,今日尚不過元宵,年啟總要有些牙祭,河裏了嫩黃花又怎比江魚肥嫩。
這是江湖人體會不到的江湖。
青雲宮謝之流接劍遞劍,江湖上便多出了一樣令人趨之若鶩的東西。
先生的氣運。
其實這天下有幾人知道先生。
隻是不知道誰傳出的拓拔思南都想要攔住的一劍,賺了個名聲,這個名聲多值錢。
但跟多人在意的是拓拔思南攔住謝之流一氣之後的那句話。
謝之流不敢入太玄。
書生豈敢入太玄。江湖上有些見地的人倒是說的頭頭是道:“且不說青雲宮而今氣運銖兩分寸,再不可有什麼波折,就說而今聖上遏製武人,謝之流以儒入太玄,這不就相當於當麵告訴李忌,怎麼,這蕩蕩江湖還不夠亂,你讀書人還要前來橫插一腳?”
說來說去,誰也不能真正猜到拓拔思南那句話是何意,誰也想不到謝之流為何不入太玄。
船翁歸來的時候已是黃昏,船上站了一個人,沒想到近了元宵還有人渡船,老人訝異地望著一身青衣拿劍的女子,而今浪蕩江湖的女俠真的不多。
不是因為女子不如男,隻是女人嘛,走在江湖終歸是有些吃虧的。
女子是往青雲宮走的,青衣似乎能更加柔潤的隱在雲霧雨絲中,一步步上山的時候都帶著幾分仙氣,女子一臉英氣,沒有多好看。
可是。
真好看。
謝之流站在山尖之上,難得臉上露出幾分莫名,轉身,迎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