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薇琳默了默,說:“是我。”
機場,剛辦的卡,剛買的手機。廣播裏的女聲信息不斷,何薇琳不相信,他沒有聽出來,她在哪裏,她又為了什麼致電。
但是,顧先生就是顧先生。
他什麼也沒說,直接掛斷,順手把號碼拉入黑名單。然後依舊不緊不慢,晃進肯記,給自己女朋友買早餐。
何薇琳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
嘩啦嘩啦落成河。
她這般美貌,又這般氣質。衣飾精美,很快就有人上前安慰。
需要幫助嗎?不,何薇琳搖頭。
那,紙巾給你。不,何薇琳拒絕。
她拖著行李箱子,逃也似的,離開機場——-她倒是想,但是,哈,何薇琳苦笑。不會有專車在外麵等她了,更不會有人忙前忙後為她打點一切。想要進城是吧,要麼公交,要麼地鐵,要麼老老實實排隊等出租。
隊伍,如長蛇,蜿蜒遊走。
箱子,拎包。有男人揚著嗓門又嚷又擠。
想當年,她也是在烈日下踩著單車送過百八十袋盒飯的人。
怕什麼呢。
何薇琳力大無窮。單手就把皮箱扔進後備箱。
司機不斷打量著後視鏡中的何薇琳,試探著問:“姑娘才回來?沒人來接?”
她已經長久不習慣這樣的交談方式。
看著窗外,連“喔。”的一聲也欠奉。
司機不由得笑了,“姑娘,姑娘,你要去哪兒,你得吱一聲啊。”
目的地?
何薇琳驚奇。她從前都不操心這個問題也。
她就象被顧先生豢養的一隻小鳥,去哪裏全不由自己。
可現在,去哪裏呢?
何薇琳思考。
家?
位於老城,陰濕噪雜。夜晚風起,全是各色食物的氣息。有香的,有辣的,有臭的,還有各色人體的異味,汗膩,油垢。風刮在臉上,不是田野的清香,是肥厚的脂膏終日在人臉上塗抹。
人,鎮日都陷在這種味道裏。哪怕踩著單車逃出老遠,都不能忘卻。
何薇琳曾以為她會這樣過完一生。
但是,有人踩著風火輪出現-----
何薇琳問自己,到底是因為有人拉了她一把,還是她最終是憑自己的力量才逃出生天。
前一個問題是無法回避的。
顧先生,是救世的觀音,活生生的菩薩,為了愛,甘願屈尊紆貴的國王。在這樣的情勢下,她得屈身,屈身,再屈身,才能算是對顧先生當初的善意所做出的,正確的回報。
盡管,她為了掙脫原來的那條命,幾乎嘔盡心血。
何薇琳歎氣,以手支額,對司機報了一個酒店的名字。
普通的快捷酒店。
多年讀書鑄就的骨氣和對身外之物的淡泊。讓何薇琳很不在乎。
何薇琳在乎的,是她的事業,她的團隊,是夥伴們為了項目,為了共同的,造福人類的目標所做出的努力。
顧,委實是太任性了些。
因為個人的一點意見,竟掐斷資金,讓項目,讓研究陷入停頓。
她,是不得不回來。
不得不再次低頭。
何薇琳為此,感覺到深深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