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都說莫歆瑤和莫瑾瑜一看便是姑侄,但到底莫瑾瑜和她庶弟並非一母所生,隻有三分像。
然而柳以琴和莫瑾瑜,是有七分像的,不仔細看,宛如一對雙生子。
尤其是眼眸,輪廓眼波,一顰一笑,一筆描成一般,兩人隻消對視一眼,就能認出其中自己最熟稔的神采。
隻是一般顏色,柳以琴卻比莫瑾瑜更具風姿,憑著這一點風采,旁人一眼便能分清楚二人。
花開兩朵,本是同根。
一血同緣,毋庸置疑。
柳以琴問莫瑾瑜:“你幾歲?”
“差四個月三十九。”
柳以琴掩口而笑:“我比你虛長三歲。”
莫歆瑤猛然瞪大了眼。
凡間女子四十歲已是半老徐娘,哪裏像柳以琴這樣看上去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
除非她也是修仙之人,隻是修仙之人淪落風塵,想也可笑。
莫瑾瑜挑眉,道:“我是臨安莫家,莫阿九。”
莫阿九的名頭誰人不知,可止小兒夜哭的女魔頭,哪知柳以琴露出一幅不過爾爾的表情來,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你這有什麼好得意的,我可是東京秦家女,秦家知道不知道,十年前和你勾結要滅天的那個。”
莫瑾瑜眨了眨眼,誠懇道:“說實話,我是真不知道,可能我和秦家勾結的時候已經去魔界了。”
“我一直以為你十年前是死了。”
莫瑾瑜老老實實說:“說實話,我一直都不知道有個秦家,哦,雖然我娘姓秦,小字阿婉。”
柳以琴嗤笑一聲:“巧了,我娘小字也是阿婉。”
“那她老人家多傷心啊,女兒做了醉仙樓名角兒。”
“傀儡術莫阿九,彼此彼此。”
莫瑾瑜一拍莫歆瑤:“快,叫姑姑。”
柳以琴上下打量了幾遍莫歆瑤:“這是我侄女?這性子太綿軟了啊。”
莫瑾瑜哼道:“有我在她還能吃了虧不成。”
柳以琴眼波一轉,端的是顧盼神飛:“有你在才吃虧。”
沈淽君翻了個白眼:“你們是親姊妹還是真仇人,一見麵掐得活似有殺父之仇一樣。”
莫瑾瑜哼哼笑了兩聲:“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我姐姐的,最起碼不能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膿包。”
柳以琴道:“彼此彼此,你們今晚歇在這吧,讓樓底下玉娘領你們去。我和莫瑾瑜一個屋睡。”
天色尚早,她說這話就是要逐客的意思了,沈淽君是個混不吝的,聞言賴著不幹了:“咋呢,說什麼悄悄話不能讓我們聽的?”
這話沒眼色到了極點,柳以琴總算注意到了這人,容貌昳麗,眉心描了水紋似的額妝,隱隱透出一點魔氣,軟骨頭一樣趴在桌子上,左手支著下巴,見她看過來,露出一個堪稱惡劣的微笑。
柳以琴直覺不喜此人,長了一副好皮囊,卻是個潑皮破落戶,更是個魔族,行走人間不知要連累多少人,禍害多少生靈。
沈淽君偏過頭來看著她,挑釁地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柳以琴難掩厭惡,問莫瑾瑜:“你怎麼和……這般身份的人廝混在一塊?”
一個魔族,與他同行無異於頭上懸刀,明晃晃的一把,稍有不慎就是養虎為患。
莫歆瑤忽然偏頭看了一眼柳以琴,極快地收回了目光,眼底情緒卻一覽無餘,浸淫此道多年的柳以琴幾乎刹那間就明白了莫歆瑤這麼看代表了什麼,眼中厭惡愈深。
世上修士見麵大多虛與委蛇,遇上妖物尚可指點一二,即便是鬼物,也因同出一源而渡化三四,唯有遇上魔物,是不假於色的徹骨痛恨,恨不得生啖其骨肉,痛飲其血髓。
而魔族,遇上異族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兩方僵持,都擺出了勢不兩立的姿態。
莫瑾瑜好似看不見此刻暗潮湧動,若無其事道:“十年前我被人打得滿地找牙,差點魂飛魄散,不得已去了魔界,這廝救了我一命,僅此而已。”
“可是……”柳以琴眼中遲疑一閃而過。
“沒有可是。”莫瑾瑜輕輕拉開一個笑,語氣輕鬆,“他救了我一命,僅此而已。”
她說僅此而已,神情卻仿佛托付了終生的信任,不容反駁。
到底是十年友人,豈是半路姊妹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