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宮的規矩莫歆瑤也知道，沈淽君也知道，莫歆瑤有意無意地提起這事，沈淽君便直接多了。
他直截了當:“姓莫的，我跟著千裏走江南可以，反正是舒舒服服坐在馬車裏，上天梯這種活，你還是自個兒吭哧吭哧得爬吧。”
話是這麼說，但莫瑾瑜沒打算老老實實走一遍，她摸著下巴想了半天，伸手往韓彥衣襟裏去摸。
莫歆瑤唰得伸手捂住眼，麵上羞紅，忍不住悄悄打開一點指縫看莫瑾瑜的動作。
她神色端莊，抿著唇認真地摸，良久才抽出手，懊惱地往韓彥袖子裏去探，她悉悉索索探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幹什麼，最後抬手往韓彥的腰帶摸。
莫歆瑤心裏幾乎要尖叫出聲了，莫瑾瑜纖長的手指往韓彥腰帶旁一拐，拽出來一個同衣袖同色的小小乾坤袋來，麵色肅穆地取出來一塊玉牌子。
這是過天梯的傳送符。
旁邊兩人半晌無語，莫歆瑤被自家姑姑的厚顏無恥膽大奔放驚住了，目瞪口呆。
莫瑾瑜啪得打了一個響指，一個傀儡出來背上韓彥出了馬車，她回頭詫異地問:“你們兩個不跟上？”
一直等到了招搖山山腳下，莫歆瑤才恍恍惚惚問沈淽君:“姑姑為什麼不直接拿青蓮君的乾坤袋？”
莫瑾瑜這一番舉動實在太明目張膽，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是裝作不清楚韓彥的乾坤袋在哪裏，好明正言順占韓彥的便宜。
沈淽君難得地沉默了許久，才無力地開口。
“可能是……因為不要臉吧，女孩子別和你姑姑學，容易被打。”
莫瑾瑜回頭，燦金的光鍍上她半邊臉，霎時驚豔三分，她慢慢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露出一口細細的小白牙:“嗯？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她這個微笑殺氣騰騰，活似下一刻活剮了他們一樣，莫歆瑤脖子一縮，沒骨氣地諂笑:“沒什麼沒什麼，說您長得好看。”
“哦豁，你說得挺對，姑姑特別喜歡你這樣實誠的孩子。”
方才還陰沉著臉的人立馬喜笑顏開，莫歆瑤默默地吞下來罵娘的衝動——
反正不管什麼事，不管莫瑾瑜多生氣，誇她好看總沒有錯。
最好還能說她傾城傾國國色天香色若春花麵如秋月顛倒眾生紅顏禍水。
她一直佩服沈淽君，每次說這些詞兒都是嘴皮子碰都不碰一下一溜就溜下來，想來十年早把這些話背得滾瓜爛熟了。
招搖宮宮門外麵是沒有人守著的，層層布置宛如天羅地網，便是韓彥也不敢輕易造次。
但莫瑾瑜手裏有韓彥的玉牌，一路上暢通無阻，抄著小道就摸上了山。
她有意避開人，走的是僻靜小路，輕車熟路就避開了巡山的弟子，沈淽君跟在後麵和莫歆瑤咬耳朵:你姑姑以前不知道偷過多少雞，你看這山路熟的，十八年了閉著眼睛還能走，你可千萬別跟她學。”
前麵的莫瑾瑜輕輕咳嗽，背後偷偷摸摸詆毀她的人立馬一本正經地理了理衣襟，一聲不吭。
沈淽君說話向來如此，一針見血，專戳人痛處，一戳就痛，不痛不痛快。
她心底那點不痛快，沈淽君心裏門清。
莫瑾瑜以前放下過狠話，誓死不回招搖山，可她心裏又忍不住隱隱秘秘設想過，如有一天，她再一次踏上招搖山的地兒，將是怎麼一個場麵。
不說驚天動地鬧得人盡皆知滿城風雨，也好歹要讓招搖山興師動眾動一番筋骨才好。
一千個一萬個設想，是絕對沒有悄無聲息偷偷摸上招搖山這一條，依她的性子，應該扯一麵大旗，放出來成千上萬烏泱泱的一片傀儡，把招搖山天梯先砸了。
更讓她措手不及的是，時隔十八年，招搖山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清晰無比地刻畫在她心上，往日曆曆在目，新鮮如昨。
一抬頭，她看見一座別院。
是宮主的住處，再往東走幾步就是花疏影住的院子，她斂起眸裏情緒，到了院門前。
門口站著兩個眉清目秀的童子，看著麵生得很，應該是她走了以後才到了宮主院裏當差，她笑嘻嘻上去:“兩個小哥好啊，宮主現在在不在？有沒有空理我一下？我急事。”
那兩個門童被忽然跳出來的莫瑾瑜嚇了一跳，其中一個拍著胸口說:“這位仙子……”
她不耐煩多說，一揮手:“我叫莫瑾瑜，莫阿九，十八年前下了山那個。”
兩個門童猛地瞪大了眼，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死死瞪著莫瑾瑜看，她嫣然一笑，慢慢眨了眨眼，促狹道:“活著的、莫瑾瑜哦。”
隨便一個人說這話兩個人都會嗤之以鼻，可這個女子一身玄衣紅裳，從密不透風的禁製闖到這裏，還這麼理所當然地闖宮主院子……實在詭異得很。
兩個人忍不住長長尖叫一聲，屁滾尿流地轉身衝進院子裏，淒厲地嚎著:“來人啊，莫瑾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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