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宮的藥堂曆來是招搖宮人人得罪不起的地方,位置卻偏的厲害,離招搖山隔了四五座山。
之所以離得這麼遠,都是現在藥堂掌堂人的原因。
隨便拎出來一個人,哪個不知道招搖山最金貴驕金的人是藥堂長老陳景,煉藥的爐子要千年玄鐵的,扇風的扇子要靈草嫩芽編成的,平日裏行走作息,樣樣都是精致奢華到了極點,惹人注目。
這位少年英才的藥堂長老還有一個人盡皆知的毛病,就是驕矜傲氣,沒有天大的事壓下來,打死也不出自己的院門一步,獨來獨往,旁的長老門前來往應酬頗多,隻有陳景一個門可羅雀。
一反常態的,這幾日陳大公子門前早晚有人來送藥與食盒,院子裏隱隱約約能聽見嬌聲軟玉,平時陳公子隔三天叫人來侍弄自己的藥草——他嫌棄不幹淨,從來不肯自己動手,都過了十來天也不見他傳話叫人來侍弄。
反倒是叫了兩個人去山下采買衣物,款式模樣都是女子裙裝。
一時之間招搖宮上下流言蜚語甚囂塵上,今天兩個外門弟子例行來陳景院子裏送供例,剛到門口,就看見門口緩緩停下了一輛馬車。
兩人匆匆瞥了一眼就轉開視線,這馬車從外看車廂車轅都包了黑水玄鐵,這玩意有市無價,鑄劍時加一指頭大小的黑水玄鐵都能造成一把絕世好劍,車主用來包車廂,身份地位不說,起碼這財大氣粗的魄力比陳景還要高十分。
車簾子掀開,露出兩根蒼白的手指,這兩人當下不敢多看,上去畢恭畢敬敲了敲陳景的院門。
“進來吧,來送供例的?”
門裏麵傳出一道清脆的女聲,兩人臉上詫異,馬上收起了那份好奇,推門而入。
門上有陣法,經過主人家允許才能進來,這道女聲說把他們放進來就放了進來……這就耐人尋味了。
他們剛踏進門內,就看見一個模樣俏生生的少女蹲在院子裏,手裏拿了一個藥鏟,正給院裏的靈藥鬆土。
見有人進來,她站起身笑道:“你們快進來吧,東西放在這就行了,陳長老有客。”
這女子一身銀紋百蝶裙,外麵罩了煙色的青羅衫,左手上一枚通透的翡翠鐲子,發間插了一隻蝶舞簪子,簡簡單單再無裝飾。
這衣裙是天蠶絲做的,翡翠是璿璣宮宮主的雕品,簪子扭了一股一股細如發絲的銀線,絕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手藝。
單看她行頭不過是凡間大家女子的打扮,細細看下去卻讓人暗自生驚,這女子笑靨如花,站在一株梅花樹下問道:“怎麼了?”
輕飄飄三個字砸得兩個人眼眩耳鳴,想到近日來的傳聞,生了一股隱秘的興奮感。
誰不知道陳長老的心上人是花小宮主啊?可惜紅顏薄命,死在了莫瑾瑜手上,否則這兩人現在早該是琴瑟和鳴的光景了,陳景院子裏這棵梅花樹,還是花疏影喜歡,陳景才種下的。
現如今有個女子站在這樹下,光明正大地替陳景管家,這裏麵彎彎道道就不是他們敢想的了。
其中一人正要把乾坤袋遞過去,屋裏傳來一道聲音,是陳景的:“謝萱,什麼時候輪得到你給我做主?”
謝萱,謝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論起財力地位丁點也不比花疏影差,
謝萱笑了笑,溫和道:“我還說你有客人不方便,那讓他們兩個進去就是了。”
兩人低著頭,再不敢看這女子一眼,忙進了屋子裏。
陳景和一男子麵對麵坐在窗前,紫檀木桌上擺了一套茶盞,另一個男子露出小半張臉,斜斜靠在桌前,慵懶邪肆,他把玩著一隻空茶盞道:“這事看陳長老的意思了……你現在不去當這麼一回小人,哪還有機會弄死她?要知道她可是一心下招搖宮,韓彥攔都攔不住。”
聽見韓彥的名字,那倆人一個哆嗦,連忙放下東西禮也不行匆匆離開,陳景似乎並不在意,放任他們離開,兩人關上門之前,看見那男子斜依著陳景,衣襟垂落如雲,暗紋瀲灩。
謝萱還站在院子裏,他們兩個出院門的時候忽然咋呼了一下:“哎哎哎,你們倆個別關門!我哥在門口呢!”
她提著裙子一溜煙跑出去,掀起門口那輛馬車的簾子,興衝衝道:“哥你怎麼來了?帶我嫂子了嗎?”
馬車裏光線昏暗,謝宸捂著嘴咳了一下,空氣裏溢出一絲血氣,他淡淡道:“有點事還要麻煩陳長老了。”
“哥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