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鈴兒焦急而欣喜的聲音穿透她的耳膜,幾乎就要失去了平時的調教,她的心卻好像猛地一震,猛地站起來。
鈴兒掀開簾子進來,卻隻是說:“皇上有重要國事要告訴公主,特使已經到了,請公主見一麵。”
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特使並不會讓鈴兒有這樣的反應。
她走到簾子口,掀開簾子出去。
重重疊疊的護衛,雪亮的刀劍和矛戟,穿過這些,就看見遠處的大道盡頭,有人策馬過來。馬蹄揚起很大的灰塵,整個人都有霧蒙蒙的感覺,可還是分的出來,那馬上的人是他。
心頭一瞬間的狂喜,而後就是自己也不清楚的感情,好像是愈發大的絕望,湮蓋所有都變成黑暗,即使伸出手去,也摸不到任何,甚至覺得自己也不存在,隻是黑暗,無邊無際,什麼都沒有。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絕望的絕望。
她以前總是絕望,都以為當時是最絕望的時候了,可是到了現在,她才真正的明白,命運覺得這些根本不夠,一步步的把她推倒絕望的極致裏去,絕望的最頂端。那裏,既是地獄,也是天堂。
她以為再也看不到他的時候,他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她不知道他會再說出什麼殘忍的話,讓她比體無完膚更加悲慘。她知道的隻是,如果他不殘忍,而是對她說有關與愛的任何話語,那些她從前會幸福的一塌糊塗的話語,會比殘忍的話狠利一百萬倍的戳在她身上。
說愛,然後分別,她去和番,嫁給另一個人。就這樣子結束。
她其實根本承受不了了。
那個人影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她已經可以看到他的臉,沾著塵土的發梢,緊繃的身軀,雙手緊緊的握在韁繩上,似乎鬆了手一切就都消失一樣緊緊的握著。
他翻身下馬,沒有人阻攔,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這個國家的傳奇,是英雄般的人物,那些金甲的侍衛都自覺的紛紛讓出一條路來,讓他過去。
人群在他身前分開,又在他身後合攏,他好像是分水而來的遊龍,但卻無法像傳說中那樣帶她到幸福的地方去。
那就是命運,殘忍的命運。
他在馬車前收住了腳步,抬頭看著站在馬車上鳳冠霞帔的她,說不出話來,隻是看著。
她又一次穿著這樣鮮紅的嫁衣出現在他麵前。上一次在藍溯,他隻是個小兵,混跡在眾人裏,即使再多苦痛也沒人注意,被孟淩澤壓著跪在她的轎子後麵,沒辦法做任何。現在,他是將軍,萬人敬仰,她就在他眼前,可他知道,他還是什麼都不能做。
如果這是當初的那條路,如果當初的他是現在的他,那麼他會不顧一切的帶走她,他知道他做的到。可是,現在不同了。他沒有當初那樣可以拚盡全部的勇氣,他變成了將軍,結果所有的事情都學會了瞻前顧後。
如果他帶走了她,那麼,皇上會怎樣,朝廷會怎樣,番國一怒之下,以為天朝戲弄,天下蒼生又會怎樣?血流成河?
更或者,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的另一件事:她根本不會跟他走。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其實放不下的,永遠都放不下,他愛她,不是因為她的善良,她的美貌,也不是因為她向著自己笑的那一個瞬間的美好,隻是因為她就是她,獨一無二的她。恨還在,隻是愛把所有都湮沒了,令一切都失去了依托。
是她先開口,她高高的在上麵,整個人好像都被圍在光束裏:“李將軍,皇兄托你帶來了什麼樣的口迅?是否緊急?”
他知道,她想說的一定不是這樣。他看得見她嘴角的那一絲淺淺笑容,知道她已經知曉了他的來意,知道他來這裏跟她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