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今年的秋天來得比較早,剛進入九月,在幾股冷空氣的前後夾擊下,雖然正午時分依舊是豔陽高照,但早晚的溫度比起往年的同一時期來說低了一些,年紀稍大些扛不住凍的人已經穿起了長袖。雖然沒有親眼見識到奚米露的車技,但從霍豆和小黑貓你一言我一語的實況轉播中,傅延羅了解了奚米露的開車技能,放心大膽地將沉寂了許久的另一把車鑰匙交到了她手中,從此,方向盤上有了第二個人的指紋。奚米露辦完事,將車安全地開進了大廈的停車場,掛上空擋,鬆開刹車,放下手刹,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小蝙蝠大鬆了一口氣,坐這個女人開的車要有強健的心髒和承受能力,雖然說車技比第一次好很多,起碼不會在馬路上畫完美的S了,但轉彎時,他會看到無數顆星星在麵前亂飛。“到了。”奚米露拿起放在扶手箱上的提包,打開車門。“哼。”小蝙蝠冷哼一聲,跳下車,地下車庫悶人的氣息充斥著他的嗅覺神經。“奚小姐,辦完事回來啦?”一道憨厚老實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小蝙蝠循聲望去,隻見一穿著保安製服的男子笑嗬嗬地朝他們走來,細細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渾身上下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是啊,莊先生。”走在小蝙蝠前麵的奚米露點了點頭。“喂,你不是大堂的保安嗎?怎麼到停車場來了?”小蝙蝠加快腳步走到奚米露身旁,向前邁多了半步,用身體擋去了莊林的視線。“哦,停車場的同事去洗手間了,讓我來頂替一下。”莊林依舊笑嗬嗬地說道。“去個洗手間就要頂班,哼,這棟大樓管理處的治安也維護得太好了吧。”小蝙蝠狐疑地看了看四周,說道。“嗬嗬……為了大家的安全嘛。”莊林臉上的笑意不減。“莊先生,我們先上去了。”奚米露彎起手肘不著痕跡地撞向小蝙蝠的腹部,隻聽一聲悶哼,成功地阻止了小蝙蝠的開口。“好咧。”莊林在路口處轉了一個彎,朝另一邊走去。“死女人,撞本爵爺做什麼?”小蝙蝠揉著肚子,咬牙切齒地看著奚米露。“你什麼時候變得疑神疑鬼的?”“哼,本爵爺這是用腦子在思考。”奚米露明白小蝙蝠話中的意思了,他是想證明自己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本爵爺就覺得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以後給本爵爺離他遠點,有多遠離多遠,聽到沒?”小蝙蝠抬手撥了撥頭發,說道。“電梯來了。”“死女人,你到底有沒有聽本爵爺說話!”“有,聽到了,公爵大人。”“死女人,不許敷衍本爵爺。”一人站在陰暗處,看著奚米露和小蝙蝠走進地下車庫的電梯,嘴角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拒絕我,是要付出代價的。”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人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看起來像是睡了過去。電梯指示燈上的數字以公差為1的等差數列遞增,奚米露靠在冰涼的不鏽鋼壁上,歪著頭看著氣鼓鼓的小蝙蝠,電梯裏瑩白色的燈光落在他白玉般的臉上,淡金色的發絲微微翹起,說句實話,小蝙蝠算得上一個美男子。“幹嘛這麼深情地看本爵爺?難道你愛上我啦?”小蝙蝠凶巴巴地瞪向奚米露。奚米露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腳尖,唇邊揚起一抹淺笑。突然,電梯微微一晃,停住了,指示燈和頭頂上的光悉數熄滅,整個電梯陷入了一片黑暗。“怎麼回事?”小蝙蝠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估計是電梯出故障了。”奚米露從提包裏摸出手機,微弱的白光亮起,借著光亮,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指示燈前,伸手按向警鈴,刺耳的警鈴聲在電梯狹小的空間響起,但許久都沒有人回應。“這又是怎麼回事?”小蝙蝠湊到奚米露麵前,問道。奚米露回頭看了看小蝙蝠,淡淡地說道:“估計監控室裏的都去洗手間了。”“那本爵爺把這門扒開?”小蝙蝠指了指不鏽鋼門。“你能保證門打開以後是出口?”“……那你說怎麼辦?”“等著救援唄。”奚米露靠在不鏽鋼壁上,冰涼的觸感滲透衣衫傳遞至背心。“……”小蝙蝠白了奚米露一眼,沒有說話。一陣吵雜聲從廣播裏傳了出來,過了一會,一道男聲傳來:“你好,這裏是監控室,8號電梯出現故障,請問電梯裏有多少人?”“兩個人。”奚米露淡淡地說道。“小姐,請您稍等一下,我們現在就派救援人員過去。”通話中斷了,電梯裏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奚米露看了看手機上幾乎為零的信號,不停地朝外撥打電話,在無數次忙音後,電話終於通了,傅延羅獨有的慵懶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嘖嘖……小露露啊,你和小蒜頭的單獨約會怎麼樣啊?我不急著用車,慢慢來慢慢來……”奚米露淡淡地打斷了傅延羅的話:“老大,我們被困在大廈的電梯裏了,在十二樓與十三樓之間。”“被困電梯啊,那是好事。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可以更好地培養感……”傅延羅後麵的話被奚米露掐死在繈褓中,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一直亮著的手機屏幕,一股淡淡的肥皂香鑽進鼻子,奚米露撇過頭,借助手機的亮光,看見小蝙蝠靠近的臉,依稀看到他的耳廓微微泛紅。“死女人,幹嘛要給那人打電話?”小蝙蝠指了指奚米露的手機。“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生機。”奚米露鎖上鍵盤,將手機丟進了包裏,摸出兩顆糖,丟了一顆在嘴裏,另外一顆放到小蝙蝠的手上。“哦。”小蝙蝠點了點頭,撇過頭,血紅色的眼眸盯著電梯的某一個角落,過了一會,他開口問道,“死女人,那時候為什麼要救本爵爺?”奚米露轉過頭,眼睛漸漸適應了電梯的黑暗,小蝙蝠的輪廓清晰地映在眼底,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淡淡地問道:“什麼時候?”“本爵爺被你家那隻蠢貓抱著在床上打滾的時候。”想起那段法力盡失淪落到一隻被貓欺負的屈辱日子,他就有種想撞牆自殺的衝動。“哦。”奚米露明白了,她頭抵著電梯壁,淡淡地說道,“為了不讓你被水仙玩死。”“我擦,你個死女人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他就知道,從這女人嘴裏說出來的不會有什麼好話。聽著小蝙蝠暴走的聲音,奚米露可以想象他跳腳的樣子,不由得輕笑一聲。“死女人,你就不怕本爵爺一生氣把你給咬了?”一股溫熱的氣息噴在脖頸處,有些發癢。“你大可以試一下。”奚米露的頭向一邊側去,露出了光潔的脖子。小蝙蝠清晰地聽到了血液流淌的聲音,他也嗅到了血液香甜的氣息,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他的獠牙在向他傳遞時刻準備攻擊的信號,但大腦中樞神經卻告訴他攻擊後的嚴重性。是會被這女人打掉獠牙還是脊梁骨折斷抑或腦袋搬家?在以往無盡的歲月中,他曾經想過結束自己的生命,但這次,他又不想死了。因為,他的生命裏多了一個人。“如果想把我變成你的同類,請在我父母百年之後。”奚米露將口中的糖塊咬碎,嘎嘣嘎嘣。“為什麼?”小蝙蝠不解地問道。“不想讓爸媽看到一個不會變老的女兒。”甜味在口腔裏漸漸淡去,奚米露又將手伸進了提包,這次摸出了兩塊巧克力,同樣分給小蝙蝠一塊。“……”小蝙蝠接過巧克力,剝開塑料紙,塞進嘴裏,濃烈的巧克力味充斥著整個口腔,苦澀中帶著淡淡的甜味。奚米露沒有說話,雙手抱著腿,下巴抵在膝蓋上,靜靜地看著黑暗處,安靜的電梯裏隻有彼此的呼吸聲。“嘭嘭嘭……”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奚米露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沒一會,曾在廣播裏聽到的聲音再度響起:“小姐,小姐,請問你們被困在這裏嗎?”奚米露脫下腳上的板鞋,憑著直覺朝電梯門扔去,隻聽“嘭”的一聲,是重物擊中不鏽鋼壁的聲音。“是這裏了是這裏了。”歡呼聲從上方傳來。“嘖嘖……我就說了是這裏嘛,你們不相信。”這是傅延羅獨特的慵懶嗓音。“傅先生,我們總得確認一下才好。”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小姐,請您和您的朋友稍等,我們現在就救你們出來。”隨後上方響起了鐵製器具與不鏽鋼門碰撞的聲音。“露露,你和蒜頭等著,很快就把你們救出來了。”“露露親,要撐著哦。”“露露醬,你要餓了就把蒜頭醬咬來吃了。”“小蒜頭啊,如果電梯裏空氣不夠,記得渡氣給小露露。”“什麼叫渡氣?”小蝙蝠的帶著疑惑的聲音在奚米露的耳畔響起。奚米露朝天花板的方向翻了一個白眼,此時,她想起一句話: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翻白眼。“嘖嘖……小蒜頭真是單純,渡氣呢,就是人工呼吸,就是你的嘴巴和她的嘴巴沒有一絲空隙地貼在一起,互相喂對方吃自己的唾沫星子……”奚米露將另一隻腳上的鞋脫下來砸向了電梯門。世界安靜了,隻聽到乒乒乓乓的撬門聲和砰砰砰砰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