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科的人押著那個倒黴的流浪漢在城裏搜尋了一番,當然沒能找到李洪生的蹤影。
其實那天李洪生就在離現場隻有幾十米的地方,他到底是個老練的特工,就藏身在那間隻與“仁濟”一馬路之隔的小客店的閣樓裏,他從那可看到“仁濟”藥店裏發生的一切。如果流浪漢得手,他會立刻把藥品弄到手後立即離開上海。倘若流浪漢出了什麼岔子,他當然不會暴露自己,隻要不輕舉妄動,這麼大個上海,特科的人再厲害要找到他也隻是大海撈針。
那天發生的事他全看在眼裏,隻是他沒能看到同樣藏身暗處的穀雷和馮標二人。
他不知到底是去是留,看來要弄到那批盤尼西林希望十分渺茫。可他又實在不甘心。李洪生想了想,覺得自己在暗處,不必太急於行動。特科的人一定在四處尋找自己,千萬不可妄動,燈下是最黑的地方,倒不如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住下來。他想特科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離“仁濟”不到百米的地方。他想蘇區急需那批藥品,肯定還會派人來取這批“貨”。如果真是那樣,自己呆在這觀察動靜,見機行事,說不準還真能有點希望哩。
且說那回抓著前來取“貨”的流浪漢後,中央特科的同誌覺得這樣一來已經打草驚蛇了,李洪生肯定早已溜之大吉。所以他們決定讓穀雷和馮標趕快取了“貨”火速趕往江西。可沒想到輪船一時走不了,這倒給兩個少年特工留下兩天時間。
他們決定最後試上一試,穀雷總有種感覺拂不去,他覺得那個可惡的家夥就在不遠的什麼地方。
他想出了一個計劃。
穀雷準備了一隻裝油的簍子——是一種竹編的簍,在上麵蒙了一層厚厚的布,然後再抹上桐油防漏,就成了一種裝東西的器物。不漏水又防潮,江南一帶的人們也用它來裝油。而紅軍多用它來裝一些極特殊的物品,一來油簍不太引人注意,二來也可防潮防水,比較輕便。
穀雷他們選擇這東西是想有意招引李洪生的注意。在上海,用這種油簍的人極少,隻要在街頭一走,就會引起李洪生的注意。
他們想釣魚,釣一條大魚,這隻油簍就是他們的魚餌。
他們也找了個幫手,是那個工會會計的弟弟。一聽這方法是為了能找到殺害他哥的凶手,這個年輕的碼頭工人二話沒說就答應幫忙——盡管他對這辦法有點懷疑。
這天,一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背著油簍急急地走進“仁濟”藥店,他的樣子有些神秘。進了藥店不久,他又神秘地走了出來,一直往十六鋪碼頭方向走去。
果然,這個人和這隻油簍引起了李洪生的注意。李洪生此前已在那小客店閣樓眉不動眼不眨地盯了“仁濟”整整一個星期了。這天突然看見有個背油簍的男人走進藥店,內心不由得一喜。“好哇!”他想,“到底讓我給說準了,我就知道他們迫不及待。這回看我的了,隻要你把‘貨’取出離開那屋子,我總有機會得手的。”李洪生緊緊盯上了那個背油簍的男人。
魚終於上鉤了,連穀雷和馮標都沒料到魚這麼容易就上了鉤。他們一眼就認出了他,雖然李洪生還是化了一下裝,但穀雷他們跟李洪生太熟了,他一出現,就立刻被兩位少年特工認了出來。當然,李洪生也同樣熟悉他們,為防萬一,他倆也化了裝,並且專門雇了一輛黃包車。他們把車上的布簾垂下,這樣李洪生就在明處,他們就在暗處了。
這出跟蹤的戲有意思極了。李洪生跟蹤那個背油簍的男人,而穀雷他們又在其後跟蹤李洪生。他們就這樣橫貫了三條大馬路,穿過了六條巷子。
背油簍的漢子忽然停下腳步,李洪生以為他在看是否有人盯梢,其實不是,那男人是在看信號——一輛黃包車駛了過去,有人朝布簾外扔了個煙盒。
年輕男人一看那煙盒就知道魚兒上鉤了。現在按事先約定的方案,一直要將這條“魚”引到碼頭上去。那裏,兩位少年已經將套給安好了。
李洪生雖說是個老練的特工,但因為利欲熏心,根本沒想到對手是十分熟悉自己的少年特工,所以盡管他一路也在不斷觀察,格外小心謹慎,但沒能看出絲毫破綻來。他緊緊盯住那漢子不放,一直跟到十六鋪碼頭。碼頭上停放著數百條小貨船,一般都是各地運糧米的船。它們從贛江、湘江等長江水係而來,由鄱陽湖、洞庭湖等沿湖口岸駛出進入長江,由長江直下上海。每天都有大量的船停泊在十六鋪碼頭上,從那吞吐大量的貨物,其中大部分是米和食油。
漢子走上了一條木船,李洪生遠遠看去,果然是條贛籍的貨船,這船李洪生再熟悉不過了。雖說木船的外形都大同小異,但各地來的船舶上都帶有各地生活習慣所特有的標誌,熟悉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李洪生欣喜若狂,他在不遠處的大樹後麵緊盯著那條船不放。果然,等那漢子再出來時,那隻油簍不見了。